她的情绪濒临疯狂边缘。
她像个歇斯底里的泼妇，完全没了理智。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女声：“姐姐，姐姐，你冷静点，姐姐……”
那女声是杜月的。
“我没法冷静，你告诉我怎么冷静？”吴兰问，“我要怎么冷静？”
她的喉咙嘶吼着，声音发破。
“姐姐，姐夫的尸首我已经找到了。你要节哀顺变啊姐姐，姐夫是英雄，他会回来的！”杜月劝解。
吴兰的情绪，稍微平息了些。
“他真的死了吗？”吴兰问。
“是的。我亲眼所见。”杜月答道，“姐姐，你振作起来。我们还要养活小囡，我不能没有你啊。姐姐……”
她哭了起来。
吴兰沉默了。
半晌之后，她轻叹口气，说：“好吧。”
杜月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愣了下，旋即笑道：“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
吴兰又叹了口气。
许晗站在厨房，隐约听到她们的谈话，她心情略微沉重。
晚上九点左右，佣人叫许晗和许卫国下楼吃饭。
饭桌上，许晗一言不发。
许晗的父亲一直沉着脸，不曾说话。
杜月也一声不吭。
唯独许小囡叽叽喳喳。她一直缠着许晗，要求许晗给她夹菜，给她倒饮料喝。许晗耐心地给她夹菜。
许卫国和吴兰都没动筷子。
饭吃了大半，许晗突然开始咳嗽，一连咳了数次。
许卫国皱眉：“晗晗，你病了？”
“没，我刚刚呛着了。”
许卫国看了眼吴兰。
吴兰仍是一副魂游天外的表情，一双眼睛空洞得像没有焦距。
许卫国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什么。
“晗晗，吃饱了没？”许卫国问。
许晗点点头。
许卫国便喊来佣人，说：“把碗筷撤了吧。”
佣人应诺，把餐具撤走。
吃完饭，许卫国和吴兰一同送许晗上楼休息。
他们俩没再提及白天的事。
许晗也没再提。
夜深了，吴兰辗转难眠。
她的心很疼，像被钝刀割着，痛苦极了。
她想到了丈夫。丈夫死的时候，她哭得撕心裂肺。
她的心，犹如刀搅，每根骨肉皆痛。
这辈子，她欠了丈夫的。
这个世上，她只剩下这个男人了，她的丈夫。她不仅仅把他当丈夫，更多的是她的亲人。
她舍不得他。
许卫国搂住她的肩膀，拍了拍。
他低声说：“别想了。睡吧。明早我送你去医院。”
吴兰摇摇头。
她抬眸看向丈夫：“我今天看到他了。”
“谁？”
“杜月的爸爸。”吴兰说，“他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许卫国怔住。
许卫国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却知道杜先生是个烈士。他在战场上牺牲了，他的遗体埋葬在山岗，至今无人认领。
“他的腿……是断了，还是瘸了？”吴兰问。
许卫国摇摇头。
“我以为他死了。”吴兰哽咽道，“可是我看到他了，他站在悬崖旁边，冲我挥了挥手，笑了笑，就跳了下去。”
她的眼泪流淌下来。
许卫国抱住她，轻轻抚摸她的背脊。
吴兰哭得喘不过气来。
“卫国，我错怪他了。”她哽咽说，“是我误会他了。”
“我原谅伱。”许卫国说，“咱们是夫妻，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应该相互理解。我们两个都不容易。”
吴兰哭得愈加厉害。
“卫国……你不恨我么？”
“恨，我恨你！”许卫国咬牙切齿，“你差点杀了我。”
吴兰猛然推开许卫国，坐起来。
“我恨你。”她盯着许卫国，一字字说，“可你不恨我。因为我救了你，你感激我。你不恨我，是因为你不够狠。你只敢怨天尤人。”
许卫国的脸色煞白。
他的手指紧握成拳。
许晗在楼梯拐角处，偷偷瞧着。
吴兰的话，像利刃扎入了许卫国的胸膛。许卫国的脸庞涨红，额头青筋暴起。他用力呼吸，似乎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愤懑与羞恼。
片刻，他才恢复了神色，淡淡说：“你是我老婆，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恨你？我们是夫妻。”
吴兰冷哼了声，翻过身不搭理他。
许卫国也没再说话。
一家人陷入了僵局。
直到许晗打破了宁静。
“爸爸、妈妈，我有件事想请教你们。”许晗开口。
许卫国扭头看向了女儿，问：“什么事？”
“爸爸，你是怎么找到妈妈的？”许晗道，“我们在公路上遇到了车祸，你们在哪里找到我们的？”
许卫国沉吟片刻，道：“我在附近办案，偶然间碰到了你们。”
“是什么案子呢？”许晗又问。
“火拼案。”许卫国道，“我们在附近抓捕一群黑帮团伙。结果那伙黑帮反抗，伤了我们几名警员。我们把他们全部击毙了。我和你妈妈在车上，没受什么伤。后来，我们在现场捡到了你和妹妹。”
许晗蹙眉。
她的目光落在许小囡的脸上。
许小囡正在安静吃东西。
许晗记忆中的小囡，胆怯怯的，总喜欢躲在哥哥或者母亲身后，畏惧周围的一切，从不敢乱跑乱窜。
此时此刻，她却乖巧吃着东西。
许晗忽然觉得心惊。
她看了看许卫国，又看了看母亲，最后视线落在许小囡身上，久久移不开。
许小囡察觉到她姐姐的注视，也抬头朝她看了眼。
许晗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底的平静。
“姐姐……”许小囡柔弱地喊了声。
她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软稚嫩。许晗从未听过许小囡用这种语气说话，有点奇怪，又有点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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