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世界，绝望都市
低垂的天空下着阴沉的雨，这是一座地面仿佛永远都干不透的城市。霓虹灯的光柱投射在地面上，晕出了一大块斑驳的蓝紫色团。
“啪—”
一个食品包装袋被人随意扔出车窗，啪地一声贴在了积雨的地面上。
“什么鬼天气。”穿着一身黑袍的司机看了一眼时间，骂骂咧咧道，“什么破穷奇，就知道去看那个垃圾之星比赛。
叫我顶个班？这个鬼天气让我顶班？”
她一边骂一边稳健地开着车，对城市壮观的夜景视而不见，一栋栋拔地而起的百米高楼被她自动略去。连着其上不停轮播的“明日之星”宣传，也只被她当做了光污染。
这些娱乐性的东西，多半是那些大人物的小把戏。
听说观看直播需要付出一丝丝微不足道的生命本源，谁知道她听见“一丝丝微不足道”的描述后险些笑掉大牙。
就算这是一个命不当命的见鬼世界，也不代表命可以被当做货物交易！
鱼听的眸中多了一分戾气。
雷声轰鸣，雨势渐渐地大了起来。
“滴滴——滴滴——”
老旧的翻盖手机发出刺耳的铃声。
黑袍找了一个街角停好车，按下了接听键。
“喂——”电话那头穷奇扯着嗓子大喊，“是鱼听吗？你该换个手机了，我给你打了快二十个电话了。
现在才打通！”
鱼听的手机是一把需要呵护的老骨头，无论是过冷过热，还是刮风下雨，她的手机说罢工就罢工。
天上雷鸣一闪而过，听筒内传来了有些失真卡壳的声音。
鱼听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机，在车窗上“砰砰”砸了两下。
瞬间药到病除。
“喂喂？”穷奇还在念叨着，“你听见我说得话了吗？你上电视了。”
“上电视？”
鱼听看了眼手机，在怀疑手机坏掉与穷奇坏掉之间，选择相信后者，“今天高度污染，你是不是没带过滤器就出门了？”
言下之意，你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穷奇有些急了，只听一阵瓶瓶罐罐的磕碰声响起，他从床板上爬了起来，将之前的直播录屏给鱼听发了过去。
“你要是不信的话，就自己看吧！
事先提醒你，那个小丑现在可真成明星般的人物了。如果你看完视频有什么想法，也最好烂在肚子里面。”
鱼听看着手机屏幕中央的文件包，垂眸思考片刻，指间轻点，按下了中央的选中按键。
一条猩红的裂痕出现在屏幕中央，下一刻，裂痕张开，淡红的瞳孔冰冷地和鱼听对视了一眼。周边的环境发生扭曲，如同打翻了的颜料盒。
鱼听感到脚下一重，直接出现在了一个装修简陋的单人房间中。
一个沙发椅，一张正在放映影像的光幕。
一道镜面的反光刺到了她的眼睛，鱼听打眼一看，一个瘦弱苍白的少女气息微弱，正盖着一张蓝色格纹被单。
一列数据出现在屏幕最右侧：
【小丑，安全检测员
目前死亡次数：0
目前地点：泡影一层，槐乡新寓】
鱼听看着屏幕中少女的面孔，在无数镜面的折射中，它觉得总有一面这个小丑看向了光幕之外。但一直到小丑走出房间，它也没找到那面镜子。
如果有人将历史的泡影打捞而起，那么平流的命运便开始转向，从地底深处流淌到天穹顶端，从虚幻之影流入生者的梦境。
恍惚之间，陌生的面孔被命运随意拨弄，摆放在了一个不为人知之处。
她们在万众瞩目之地相遇，却注定此生再难相逢。
橙黄的出租车最后一次停在一禾高校门前，小丑的背影在暗沉的背景中显得那么不起眼，沉默矗立的教学楼窗口黑洞洞的，像是一只多眼的怪物。
鱼听看着小丑慢慢走远，目光闪烁。
她知道一禾高校发生了什么，更加知道小丑这一别意味着什么。往生星的闪烁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欺骗，泡影中的一禾高校血流成河，无一幸免。
小丑如果杀死了失序，那么，她就拯救了绝望都市的希望。
鱼听发现小丑的背影镶嵌在一片灰黑色中，一动不动。原来是录像带走到了尽头...
“啪嗒—”
一缕极细小的火舌从金属孔洞中钻了出来，舔舐在香烟末端。
鱼听反手掸了掸香烟尾巴，叼着明黄色的滤嘴吸了两口。她终于正眼看向了高楼之上的宣传视频。
暴雨，黑天，高耸的大楼。
悬于大楼中部的光幕就像悬在黑暗之中。
在连接上精神波动的前一秒，她捏着香烟的手微顿，在外后视镜中，鱼听脸上一直带着的刺人锋芒消散了两分。
一禾高校的事，距今已过十年。
她似乎变了很多？
“滋滋-”
香烟被硬生生按灭，火星飞溅。
下一秒，百人大厅的角落处，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怪物坐了下来，她仰起头，静静地看着中央最大的光幕。
与此同时，重新进入直播间中的穷奇眼皮一条，就看见一条新消息弹到了面前。
【我也来看直播了。你这次扣的工资算我的。】
穷奇的表情一点也不惊讶，显然早有预料。在这场直播中，有一批观众的反应尤为激烈，他们就是当年亲历了“一禾高校”一事的绝望都市居民。
一禾高校的惨案之所以发生，失序固然占了大头，但那段时间的“往生星闪烁”“黑雾神降仪式”以及“教会布道”三事撞在了一起，吸引了各界的目光。
这三件事也为“一禾”案的爆发添了一桶油。
还有监管部门的失责，相关部门的贪婪受贿...最后，一禾高校变成了一个滋生罪恶的摇篮，其影响之深，今日的绝望都市依旧残留了一部分失序的信众。
这些疯狂的家伙和密教徒没有区别，危害和残害了大量的绝望都市居民。
穷奇看着光幕之中，小丑已经走上了昏暗幽深的楼梯，思绪放空，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鱼听。
那是“一禾”案之后的第一年。
他听闻公司里来了一个新人，年纪轻轻就有着多年的驾驶经验。
他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楼底小花园中，鱼听一个人坐在铁制的长椅上，叼着一根细长的香烟。
她的神色疏离而冷漠。
虽然之后熟悉了，但他知道，鱼听内心始终有一处他不曾触及的坚冰。
在进入今天的直播间之前，他根本没曾想过，会看见这么一个.....
穷奇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抹浅笑。
真没看出来，从前的鱼听这么有意思，这么幼稚，这么朝气蓬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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