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节，白小也便下了马，来到一处田垄间，伸手触摸了一下土地，经过一个严冬，土地已经干硬板结，亟待翻耕。
田间有一位老农，扛着锄头，正在一下一下地艰难翻着地，此刻尚有春寒料峭，但他竟然只穿了一件单衣，就这样，依然汗流浃背，不愿停下来休息。
白小也走了过去，开口问道：“老伯，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侍弄田地，累成这样了也不歇歇，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老汉看了白小也一眼，见他衣着光鲜，忙脸上堆起笑容，但手却依旧未停，答道：“婆娘回家弄吃食去了，儿媳妇刚生产，没法干活，可不就咱一个人嘛？
“这咋敢歇，过两天就到雨水了，赶不上下种，来年可没嚼谷。常言道，春耕深一寸，可顶一遍粪，春耕不肯忙，秋后脸饿黄。”
老汉一边气喘吁吁地说着，一遍继续手中的活计。
“您老儿子没在家？怎么不用耕牛啊，像你这样翻地，什么时候是个头？不怕误了节气？”白小也又接着问道。
“公子是外乡人吧？”老汉突然停手，盯着白小也问道。
“是，小子是从蜀州过来的，路过南溪。”白小也答道。
老汉抹了一把头脸上的汗水，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不要乱嚼舌头，赶紧过去就行了。”
“全县的青壮丁口，都被县里征走了，我家两个儿子也不例外，小儿子才十五岁，还未成家，耕牛也被征走了。”
“征走了？是何缘由？”白小也闻言一愣，接着又是一惊，大范围征调民夫，这难道是要打仗的节奏？
老汉接着说道：“听说是去山上挖石头，朝廷要用，具体干啥咱也不知。”
听闻并非打仗，白小也心下稍定，难道是南溪县发现了矿产？不过也不对啊，那也不能误了春耕不是？
向老汉告辞，继续朝县城走去，路上又遇到几个，询问之下，都是一般无二的回答。
不过白小也还是从一位年老的里正口中，得知了具体的缘由，南溪县，盛产一种奇石。
这种石头，不光形状怪异，色彩瑰丽万千，极具观赏价值，而且可用作道家建筑法阵，具有凝聚灵气，锁藏风水的作用。
因此，世人管这种石头，叫做南溪石。
这次是被朝廷相中，需要大量征缴，而且情况还很紧急，县里已经下了文书，所有适龄青壮，一律进山开采，采石丁口，可抵徭役、税赋。
白小也又追问，为何不等春耕结束，难道没人向县里反应吗？
里正苦笑，说上头下了死命令，这次谁都不敢违逆。
白小也默然点点头，自己此刻，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具体情况又不了解，如何敢随便插手地方事务。
而且京中的形势也不明朗，自己现在处境极为敏感，就更不应该伸手去管。
不过，眼睁睁看着一县耽误春耕，这可是造孽的大事，不去问一问，心中却又有些好奇和不甘。
打定主意，今日天色已晚，先去馆驿投宿，明日一早，自己亲自去县衙问问，先了解了解所谓何事再说吧。
......
翌日一早，白小也便起身来到县衙，南溪县不算大，远比不过江南和京师的一些大县，不过县衙修得还是有几分气派。
富官不富民，向来是大安的传统规则。
来到门口，白小也反而有些犹豫，自己此刻身份敏感，并不方便直接亮明身份，不然该让这县太爷如何应对？
县令姓谁名谁，为人如何，自己一概不知，他上面还有什么人，自己也根本不清楚，万一应对不小心，引来麻烦甚至弹劾，一个胡乱插手地方事务的罪名，自己绝对跑不了。
想到这里，白小也便来到县衙对面茶摊，点了一份早茶，一份早点，装作过路行商的样子，边吃边与老板攀谈，打听南溪县的情况。
这老板许是在衙门口待久了，口风很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透露，只说了一点，此刻县令并没有在县衙，而是一早便出门去了。
白小也不再耽搁，直接来到衙门口，取出几钱碎银，递给门口的衙役，问道：“今日是哪位捕头当值？”
衙役见他衣着光鲜，连忙应答，也不敢怠慢，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位红脸汉子便走了出来，向白小也问道：“这位公子面生得紧，找在下有何贵干？”
白小也笑着说道：“在下姓白，是南康府来的商贾，来贵县打算收购一些货物，特来拜会一下县老爷，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说完，取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红脸捕头一看，马上换了面孔，脸上堆满笑意，道：“好说，好说，不过公子有所不知，县老爷今日不在衙门，一大早就出去了，公子留下宿处，待老爷回衙，小的派人专请公子如何？”
白小也拱拱手，道：“不知是否方便告知，老爷去了何处？几时方得回转？”
红脸捕头又笑了笑道：“告知公子也无妨，今日府衙来人，巡看采石情况，老爷去应付了，就在南山青溪峰。”
“多谢大哥，不瞒你说，小弟来贵县采办，正是想收购一些南溪石，可是转到各处一问，咱们这里的石头，都被朝廷征去了，究竟所谓何事啊？”白小也继续探道。
红脸捕头闻言，马上变了面孔，将白小也悄悄拉到一边，低声道：“兄弟，你这趟怕是白来了，如今这南溪石，哪个还敢随便对外发卖？”
“便是自家山田里出的，也都充了公库，以前遍地都有的石头，如今已是违禁品，这话，你切莫再对人提起，尽快回去吧。”
白小也装作惊讶慌张的模样，连忙又取出一两银子，问道：“苦也，那小子岂不是白走这一遭？大哥可知，朝廷征这南溪石，究竟所为何事？”
红脸捕头接过去，在手中掂了掂，再次压低声音道：“你莫对外人言，我也是听老爷偶然说起，征这石头，是皇帝陛下要修通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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