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坐落于山崖空地，崖间云海翻腾，日光初霁。
一棵菩提树生长千年，亭亭如盖，季云与两位师兄席地而坐。
三人之间，放置了一张小桌，摆着煮茶用的器具，小火炉下的柴烧的正是好处，茶壶的水咕嘟咕嘟作响，袅袅白烟升起，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
季云一身白色衣裙，乌发如墨，素手烹煮清茶，朱旭则负责将煮好的清茶倒入白瓷盏里。
贺凌盘腿坐立，品着煮好的清茶，赞叹道，“师妹的手艺还是如往日一般好，仿佛能嗅到空山新雨后的味道，真是绝妙。”
季云点头，蒲扇轻摇，“山间刚施了雨，配合这雪间松，自当绝妙。”
朱旭暗暗发笑，看来贺凌这马屁没拍到点子处。
下一秒，季云放下蒲扇，将一杯不烫的茶水推到朱旭面前，温和道，“茶有凝心精神的效果，或者，大师兄也可以来些热酒。”
贺凌缩头，受宠若惊，“师妹的准备，热茶就好。”
季云嘴唇勾起，原本素淡的面孔，因这一抹笑容，染上淡淡的娇俏，
“今日请两位师兄来，想要说的事情比较夸张。或者，换一种小辈们的流行语说，可能会对你的世界观造成破坏。”
贺凌不明所以，眨巴眼睛，“能有多夸张？”
“师兄，你可知何为修仙？”
贺凌稳定心神，神色严肃，“吸纳灵气入体，感悟天地法则，能够得造化之灵秀，夺天地之无穷。最后，能够打开天门，得以飞升成仙。”
季云点头，“不错。那你们知道，这会产生什么问题吗？”
朱旭想了想，试探问道，“修真资源的短缺。”
季云一挑眉毛，“不愧是朱旭师兄。确实，对修真界来说，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灵气衰竭。”
她轻声叹气，眉目掩在袅袅白雾后，似看不清真面目，
“几千万年来，南北大陆分界。横断山脉以北，灵气充沛，源源不断，幅员辽阔的北大陆便自称修真界，以强者为尊，肆意掠夺功法、灵植和秘境宝物。甚至，为了得到修真升级的法宝，几乎处于竞相残杀的地步。直到修真宗门和世家出现，这种混乱才好转一些。”
贺凌和朱旭点头赞同。
确实，在所有修真人中，杀人夺宝是强大的途径之一。
在无秩序的混乱情况下，修士会被利益驱使，做出有利于自己的行为，所以榜上有名的功法宝物，基本上会被金字塔顶尖的个人修士或宗门世家垄断。
同时，这会存在一个巨大的隐患。
朱旭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喉咙干痒，喝了一口茶水。
季云给火炉添了把柴火，
“按理来说，如果灵气能源源不断，法宝能重新打造，这就是一个自然的平衡过程。修士炼化灵气，渡劫飞升，等到天门洞开，大世界的浓郁灵气就会通过通道涌入，给这个小世界补充失去的灵气。但是，这个过程被打破了。”
她面孔悲悯，仿佛是爱恋万物，头顶的菩提叶青翠欲滴，“这个小世界，已经数万年来没有人能顺利渡劫飞升了。甚至，灵气在以恐怖的速度散失。”
如果唐栗在这里，会更为吃惊。
小说中曾经提到过这个问题，在快要大结局时，云雀死去，灵气的消失速度骤然变缓。宗门便归结于云雀修炼吞噬他人的功法，炼造诡异神兵，这才使天隙破裂，造成时空乱流，使得灵气迅速溢散。
只是目前，这个问题比所有人预料的速度还要快。
“那么师妹此番唤我们前来，是何意？”朱旭问道。
季云抬头，“我的占卜之术告诉我，唐栗就是解决问题的最关键人物。”
贺凌微微睁大眼睛，“唐栗？”
想到大殿上那个行为奇怪的小姑娘，心底升上一抹怀疑，“你确定？”
季云点点头，一双眼睛沉色如海，“毕竟，唐栗得到了青鲤之灵。沈右曾告诉过我，他制造的东西，会被他的同类吸引。”
听到沈右的名字，贺凌与朱旭皆对视一眼，神色震撼。
当年，师妹令紫峰山上下已经烧了那人的过往，消了他的名册，只为不想听到那人的名字，即使他已经死在了秘境里。
当年秘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使师尊仙逝，师妹依旧没有说出来，关于秘境的一点消息。
下一秒，季云抛出一个更为震惊的消息，
“我猜测，千年来灵气的溢散，可能与沈右的同类有关。”
“什么？”
贺凌激动站了起来，瓷杯掀翻在地，滚落了一地茶水。
灵气外溢散失。
如果说，灵宝争夺是修真界的内部问题，那么灵气溢散，就是修真界共同的敌人。
如果按照目前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北大陆就会像南大陆一般，彻底变得灵气全无。
甚至于，会变得更加糟糕。
思及至此，贺凌很快镇定下来，“沈右的同伴是什么人？”
季云平稳开口，眼中却是一片缱绻依恋，“当年，沈右告诉我，他来自一个遥远的世界。”
*
贺凌与朱旭掠身而去。
离苍云峰渐远，朱绪叹了口气，对贺凌道：“师妹还是这个老样子。”
贺凌摇头：“自从千年之前，云儿一直是这副模样。连我都很少能摸清她的心思。”
朱绪：“看来沈右，真对季云影响特别大。”
贺凌有些生气：“我宁愿师妹没有见过他，以前季云多可爱，逗逗就炸毛，哪像现在这副模样。”
朱绪抚抚胡须：“季云总要长大。至于沈右，天地法则，怪道至深。一入仙途，万般皆由命。”
贺凌沉默。
绝顶山峰，东可望无际之海，西可见绵延山峰。
此处的天地风光，三人已共同看过几千年。
从开始的入门拜师，到后来共同修习法术，再后来，熟悉的人寿命耗尽，渐渐离去。
他们这辈的紫峰山弟子，也不过屈指可数了。
朱绪顺着他的目光，也看着东海方向，雾气升腾，紫气东来。
贺凌道：“朱旭，自从那件事之后，修真界已经平静一千年了。”
朱绪点头：“是啊。”
东海之外，在极远处的海域，暗沉沉的黑云，夹杂着暴怒的紫光青电，搅动起大片的海水，形成了一道通天的神秘巨柱。仿若一条横亘天地的巨蛇，随意摆动尾巴，便会掀起高如城池的巨型海啸。
山风愈起，山林已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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