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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玉面容头一回近距离的观察红袖，在此之前，见到红袖的江湖人只有她的孙子顾悦行而已。
听说那个红袖无论如何看，就是一个无头的......人，因为红袖无头，却活着，但是她并没有如山海经的刑天那样真的化出眼口，而是以字代替语言，和赵南星沟通。
同时十分的奇怪的在于，这个红袖，同意和朝廷的人沟通，也同意有江湖人在场，但是不同意人间界的人。
这一个要求让那位新任的神官络央很无奈，但是络央表示既然人间界已经不参与这事，不见也就不见了吧。
之后红袖对玉面容和顾悦行解释过，她不喜欢人间界，是因为觉得人间界下手阴狠，手段歹毒，她惹不起，只能躲。
至于被问道为何会对人间界有这样的印象，红袖浑身颤抖了一下，写下了“不是人间界，我怎么会丢失知觉”的反问。
这一句话当时也让顾悦行不解：“除非和人间界打过交道，否则怎么会知道自己上套了呢？一般人被引烛上套，除非自己警觉性极高，一般不会察觉自己中了迷药。”
这一点是从络央那里知道的，不过也想得出来，若非是这种无知无觉的迷药，否则也不会用到全城中来。否则次日百姓纷纷察觉自己昨日不对，岂不是乱了套？
顾悦行由此猜测，推理了一个可能：“有没有可能，红袖现在的躯壳里，是个江湖人？”
他推理的不是没有自己的道理，道：“江湖人爱自由，庄子也爱自由，等于江湖人也可以爱读庄子。”
这一番推理得来赵南星一句：“这还是个豪侠！豪气的豪。”
顾悦行无语，问道：“你真的知道江湖那些大侠的区分吗？”
赵南星笑：“我对于江湖的理解，大概会让顾盟主气死。”
还没有被气死的顾盟主：“......”
当然，这一切无关紧要，从小在江湖中长大的顾悦行并不需要让朝廷中的上位者了解江湖的细节，同理也是，江盟主顾悦行也不需要太过于了解朝廷的进退之道，两方都需要隔着一层纱，最好别捅破，但是也别太厚，厚重到看不清对方——其实这种要求很是不公，因为江湖对于朝廷来说可以算是一无所知，但是朝廷任何举动都很爱张榜公布，比如科举，比如任命官员，又比如今年菜市口要砍几个人......大事小事都爱吆喝，自然也会吆喝到江湖那里去，江湖人爱不爱听，听不听是一回事，反正朝廷那边吆喝得很热闹而且十分的认真。
同时，他们朝廷要求江湖人也要这样：当然，你不吆喝也行，但是你需要把隔绝在朝廷面前的那层纱揭开一层，再揭开一层，保持一层朦胧到如等下看美人的程度就行，朝廷不过问江湖事情，但是朝廷一定要看着。就好像孩童在院中玩啥，摘花逗鸟骑着竹马绕着石榴花追逐，大人不去管，但是一定要笑眯眯的不错眼珠的看着。
朝廷就是那个大人，而江湖却不愿意去当一个一刻视线都摆脱不了的孩子。
这种矛盾并没有激发，因为很多江湖人都以为自己足够自由，朝廷山高皇帝也远，瞧不到自己身上。朝廷笑眯眯：你觉得是就是吧。
就好像在花园里偷偷埋藏不爱吃的零嘴的孩子，自以为做的巧妙，其实刚刚错身藏在花丛中的时候就已经被瞥到了。
这些事情，落在一个身份为前朝廷乐师的岳母和现任武林盟主的祖母的玉面容这里，一切都觉得沉重。她总是觉得，很多事情，都是以小见大的，今天觉得这事复杂，想着明日再说，结果小小的复杂越发堆积，本头疼一阵就能够解决的麻烦，可以拖延到之后束手无策的程度。
幸亏，如今这位朝廷掌政者并不是这样躲懒的性子。
青果城从安乐寺少女到地动，再到发现疑似金矿和怪物，竟然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罢了。
赵南星曾说过：“俗话说多事之秋，我皇兄说过，我的大婚之日，要定在初雪时候，所以，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够拖延过立秋时候。”
玉面容看赵南星年轻的模样，心中觉得打鼓：“这件事情，横竖看都只是开了一个头。”
“我知道，”赵南星道，“就如同折子戏，戏文其实写到的程度远远不止这些，我们看到的也只是一折罢了，可是这戏文明摆着对我们不利，对天下不利，所以，既然不能够很快的寻到全本毁去，那就先毁掉其中一折，坏了这故事的完整，那么写戏文的人，要么从头开始，要么想方设法，补全这中间，这些都是需要时间需要精力和心血，能耗一点就是一点，看看，是我能够耗的久，还是对方精力充沛不知疲倦。”
玉面容道：“大人就不想彻查下去，揪出幕后？”
“不是不想的，”赵南星道，“而是我越查下去，发现这件事情越是复杂，现在轻易往下纠察，若是对方察觉，为了让我耗费精力，会投入更多的手段，也会连累我身边更多被拉扯下来的人。”
玉面容沉默，她明白这个时候赵南星说的“被拉扯下来”的是谁。
果然，赵南星道：“前辈，顾盟主此番被拉扯下来，我猜，也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玉面容料到了，但是不曾料到赵南星说的这样直接，她皱眉问道：“对方是想要拉扯下来顾悦行，还是拉扯武林盟主？”
“皆有，”赵南星笑，给了玉面容一个有些出乎意料的回答，“对方不单单想要拉扯下来江湖盟主顾悦行，同时扯下江湖和朝廷之间的平和，对方还想，拉下来当年朝廷一件密事。”
玉面容脸色一变，果然，她听到顾悦行接下来的话：“朝廷有些人，对于当年顾情之死，还是耿耿于怀的，而耿耿于怀的缘故，当然不是针对一个区区的乐师。而是当年几乎要权倾朝野的贵妃背后的势力。”
“前辈在江湖的日子很久了，即便是江湖吧，前辈可有见过，哪一个江湖人，能够仅仅凭借一把宝剑，一身武功就能够得到与之匹配的江湖地位的？同理于宋城之中，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个女人，仅仅凭借一份姿色，就能够做到权倾朝野的地步。”
玉面容心跳加速，她面上不动，只是道：“既然大人叫我一声前辈，那么老家伙就允许前辈有一个请托，既然这是是朝廷之事，那就别在江湖了了。”
赵南星就像是早已经料到这句话一般，很快的点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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