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梁道:“范兄,你对项藉太惯着了。”
范增笑着道:“年轻人嘛,本就血气方刚,冲动在所难免。”
“不过项藉说的其实也没错。”
“我们这些年对秦军太过忌惮了,甚至畏之如虎,若一直是这个心态,等日后真的面对秦军,恐也会十分束手束脚。”
项梁点了点头,叹气道:“我又如何不知?”
“只是形势比人强。”
“眼下我项氏,乃至整个六国贵族,都还没有做好准备,跟秦人决一死战,也实在机会不大,这才不得不隐忍,只是这些年,秦廷对地方的控制力愈发不力,这才给了我们积蓄实力的机会。”
“但还不够。”
“秦廷依旧太强了。”
“天下对秦廷的积怨也还不够。”
“我项氏只能继续等。”
范增对此颇为认可,沉声道:“项兄所言甚是,眼下的确不能风头太过。”
项梁迟疑一下,道:“那齐地怎么办?”
范增冷声道:“当年秦楚大战,齐国就见死不救,这次就让齐人自己去面对吧。”
项梁点了点头。
另一边。
韩地,颍川。
张良坐在屋舍内,屋内燃着炉火,他看着一份布帛,眼中露出一抹沉思。
最终沉沉叹气了一声。
他起身,负手而立,缓缓道:“官山海,秦廷是为谋取钱粮,大秦恐是想借此改变疲敝现状,原本此事当成为六地合作的机会,可惜随着王贲的身死,一切也就戛然而止了。”
“一松一紧。”
“却是不知对天下影响几何。”
张良抬起头,遥遥望向天穹,眼神颇为深邃。
这时。
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张良心神一紧,在听清脚步声后,又重新坐回了席上。
“子房兄,大喜事,大喜事。”
何瑊兴奋的跑了进来,手中还挥舞着一份布帛。
“王贲死了。”
“真是天助我等啊。”
张良摇摇头,沉声道:“何兄,恐非是如此。”
“王贲之死,利的是秦。”
原本还兴奋的何瑊,脸色当即一滞,疑惑道:“子房兄,你何出此言?王贲乃天下名将,他若身死,对秦军的士气打击很大,这难道不是对我们有利吗?”
张良正色道:“王贲本就身染重疾,也早已不能外出领兵,对天下的实际影响已很小。”
“王氏父子在军中的确威望很高。”
“但有蒙恬坐镇北方。”
“王贲的病逝,实际影响更小。”
“若是拉长时间,的确对我们有利,但就目下而言,对我们并不利。”
“这是为何?”何瑊满眼不解。
张良没有回答,只是在手指上沾了点水,在案上写下了一个字,而后道:“官山海的政令下来后,六地贵族一直暗中联系,也都决定在齐地发难后,一起在各地制造动乱,让大秦疲于奔命,耗费大秦国力。”
“但随着王贲身死,其他五地恐会因此动摇。”
何瑊眉头一皱,他没有急着发问,而是看向大案,见到上面的字,脸色变了变,最终不甘道:“难道就这么退缩了?这次好不容易六地达成共识,一致兴乱,消耗秦国,这次一旦退缩,再想凝聚起来,恐就难了。”
“齐地更是会因此被重创。”
何瑊满脸不甘。
张良看着何瑊,眼神很是平静,负手道:“天下之事如此,又能如何?”
“或许秦之气数眼下还未尽。”
......
咸阳。
一连半月。
嵇恒都过的很惬意。
无人打扰。
每日就在院中照料着那点小菜,而今他的菜园,比往日又多了一些菜种。
他最看重的是崧。
即白菜。
不过秦时的白菜,自比不过后世的圆润,叶片也很稀疏,但嵇恒却很开心,有了白菜,他就可以去腌制一些泡菜了,秦朝的各种酱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他也实在吃不下去了。
半月时间。
王贲的丧礼已经结束。
城中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相对过往变得肃然不少。
嵇恒给自己的躺椅加上一层薄垫,而后舒服的躺在上面,他将相关竹简拿在手中,仔细的核对了一番。
之前登记的史料,他都记录了下来。
眼下再做一次核对,就可送到御史中丞那了。
嵇恒神色放松的看着竹简,突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不多时。
扶苏的身影出现在院内。
扶苏行礼道:“见过嵇先生。”
嵇恒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在竹简上。
扶苏道:“嵇先生,十日前,齐地贵族张耳伙同一些盐工、隶臣,发动了暴动。”
“眼下暴动已蔓延了齐地数郡。”
闻言。
嵇恒面色如常,仿佛早已料到。
扶苏满眼担忧,继续道:“眼下通武侯病逝,军心已有所动摇,齐地业已生乱,我担心其余五地恐会生出异心。”
“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扶苏焦急的求问。
嵇恒微微蹙眉,看了扶苏几眼,凝声道:“扶苏,你可看过兵法?”
扶苏一愣。
不知嵇恒为何发此一问。
他道:“有所涉猎,但涉猎不深。”
嵇恒道:“老子曾说过: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故哀兵必胜。”
“眼下通武侯的确病逝,但对大秦而言,利大于弊。”
“王贲在军中威望很高,天下各地的郡尉县尉,大多都曾受其恩情,或者是其父王翦恩情,眼下王贲新逝,仅在咸阳,就有无数的挽幛长幡挂满大街小巷,更有数不清的香案祭品堆满家门,而今军中听闻王贲病逝,定是满心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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