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叶贤谋也是配合无间，亮开嗓门，高声道：“骨藏金，汤赛银，靓滚水到——”
提起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叶贤谋竟也晓得用关公巡城的手法，吊着胳膊绕着圈儿，沿着锅边注入开水。一层淡金色的油沫子立刻浮上汤面上，眼瞅着出来的汤水就是淡白色，李顺笑着把锅座到火头上，说：“十分钟之内，必有一锅好汤！”
林小麦忍不住问道：“这么多的沫子，一会儿怎么打了它？鱼骨和鸡骨、猪骨、牛骨不一样，很多骨刺儿。何况现在已经切碎了，如果不清理干净，任凭煮的是天上玉帝过寿用的神仙面，也没法入口……”
麦希明问她道：“那你们家是怎么处理的？”
林小麦说：“我家一般是扫二次，也叫‘过二遍堂’。第一次是鸡胸脯蓉，只管在汤面上搁着不动，很快就能够把杂质吸收干净。第二次是我爸琢磨出来的法子。这儿跟你说了也无所谓，其实就是用牛后脖子肉蓉，那一层牛肉剥去肉筋之后，全都是细嫩精瘦肉，能够赋予汤另一种香味。所以我们家的汤底特别清，味道却很香浓。成本也高……”
她还没说完，叶贤谋已取出一片鸡胸肉，反转刀背拍松之后，用两把菜刀轮番剁成细蓉。看到那粘手不离，粘滑不留手的鸡蓉，林小麦小嘴边泛起一层了然的微笑。
她冲着正在徒手搅打鸡蓉的叶贤谋扬了扬下巴，对麦希明说道：“老板你看看，是不是手法一样？天下大道，殊途同归……”
话音未落，李顺已煮好了鱼汤，取一个竹箩架在小瓦煲上面，说：“世叔，我要隔渣了。这琴丝竹的细箩还是你传给我的。比40目的铁丝箩要细多了。我琢磨出了一道白丝鱼汤，今天机会难得，给诸位品鉴一下？”
担山文笑了笑，说：“我当然高兴……但你考虑清楚哦，生意是你的。会不会耽误你做生意啊？”
李顺还没回答，门口挤着的熟客就纷纷叫起来了：“怕什么，照做啊！我们等就是了！”
“时间还早呢！”
“就是就是。做的好吃，怕什么等！加钱也可以！阿顺你报个价来啊……”
七嘴八舌的叫嚷似乎给李顺平添底气，他挺直了腰板，一手起锅，把鱼汤细细地过了竹箩。大家看到雪白的鱼汤浓稠得如缎子一般，不禁喝了声彩。麦希明低声对林小麦说：“他们说加钱，是真的么？老板可千万得拎得清一点，别被哄迷昏了头啊。我在国外的时候曾经认识过一个单亲妈妈，名字我还记得，叫索尼卡。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刚离婚不久，独自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她很擅长做烘焙，也考取了甜点师的资格。我的母亲出于好心，帮她推广了她的甜点。嗯，就是家庭作坊，在家里做了，熟悉的客人付款，她自己送货上门。”
“后来生意渐渐好了之后，她的眼界也高了，要开店，要提价。我母亲劝了几次没劝动，只好由得她去。结果没有坚持多久，她的客人就跑光了，她自己欠了很多钱，生意彻底黄了。母亲为了这件事难过了许久，觉得是自己害了她，如果当初她不到处热情张罗，帮助她把生意做起来，或者她仍然做着原本公司文书的工作，反而能够平安度日。”
很是难得地，麦希明眼底露出一丝难过，林小麦看着他，低声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那不是小概率事件么。而且啊，老板你别看我们这儿的人都穿着老头T恤人字拖的，要论藏富于民，国内没几个地方比得上我们这地儿。只要味道好，多花个几块钱吃一碗粉，算不得什么……”
斜着眼睛看了林小麦一眼，麦希明忽然笑了笑道：“我知道。我还知道有许多家里收租的原住民，长年用成本价卖着货真价实的糖水、牛杂、车仔面和肠粉……也算是洋城一景了。哈哈。”
林小麦不知所措地捋了捋长发，傻眼地低声嘀咕：“老板，你脸色变得也忒快……难伺候哦。”
注意力已经回到了舒展双臂，耍开了白鹤亮翅的功架来对拉鱼汤的李顺身上，麦希明顺口道：“你在嘀咕什么？”
林小麦立马站直了身子：“没事！没事！……老板，这是拉丝袜奶茶的法子啊？原理我说不明白，但用这个手法拉过的奶茶特别香浓丝滑，不知道他用在鱼汤上面，是不是还有同样效果？”
眼珠子一转，林小麦想明白了什么，脸一红，笑着呸一口：“难怪说是白丝鱼汤……”
等到最后一个来回，李顺把鱼汤抛出一道雪白的弧圈，左手稳稳当当接住，赢得一片叫好声！叫好声还没有停下来，他右手轻轻一勾，已然停下了动作，于是一左一右两个手柄面锅，两边均匀地分做了两份鱼汤。这一招连一直看着李顺发挥的担山文，都不禁轻轻叫了声“好”！
重新把鱼汤坐到了明炉火上烧起，李顺这才把鸡蓉放入两个锅内，说：“扫完一趟白水之后，我们就可以煮粉了。两位，想要下什么码子？”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林小麦和麦希明说的，麦希明挑了挑眉毛：“都有什么选择？”
李顺说：“海鲜的，瘦肉的，牛肉的，鸡蛋的。都有。生滚现煮，鲜味十足。”
麦希明说：“你不是说，有炒码么？”
李顺笑了笑，说：“后面还有两道大菜等着，你确定要吃平平无奇的炒码汤粉？”
林小麦左右看看，乐了，说：“老板，你考不倒人家阿顺喔。我想要清淡点儿的，就一个素粉好了。老板，你呢？”
说着就看向了麦希明，麦希明想了想，说：“你说得对，既然有雪石斑，那么就不吃海鲜码了——我饿了，搞个牛肉的。你们这儿的牛肉，是用的什么牛肉？”
李顺说：“老板，要像你们国外那样，还讲究个西冷啊肉眼什么的是不可能了。我只能说，保证新鲜，吃了不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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