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挥挥手以示回应。
他没想到夏弥的反应似乎和自己一样，少女指了指广播又指指自己的耳朵，阳光下显得格外粉嫩，然后扮了副鬼脸。他还注意到夏弥左手边的一位女生。
随着时间流逝，学生们逐渐群魔乱舞，但他们互不干扰，一个个自得其乐。看着他们的样子路明非想这所谓未来的屠龙精英其实本质上就是一群精神病，而这所学院正是收容症患的精神病院。
教室里气氛诡异，伴随摇滚乐渐入高潮，学生们不再交头接耳传递眼神了。
有些人呆呆地坐着，好像新死了全家。有些人在过道里拖着步子行走，眼睛里空空荡荡仿佛行尸走肉，丧尸降临。一个女生跳上讲台，在白板上不停笔地书画，大开大阖，线条杂乱无章，可路明非眼里却像是蛇群摇曳，一双双黄金瞳绽放，到后来她甚至没注意到油笔墨早就用完了。一个身姿绰约体态妩媚的女生高喊“哈利路亚”，满脸欢欣雀跃，隔空翩翩起舞，像是有个看不见的舞伴正和她携手共舞，她的目光含情脉脉，路明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令人毛骨悚然，只有空气与几缕阳光。
世界疯了。
可还有一个例外。
就是那个夏弥身旁，冰雕般的女孩。夏弥摇头晃脑随着节奏打着拍子，看上去她试图把自己代入人群。而女孩静静的，腰背挺直如细竹，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却显得……不那么正常。
路明非看过新生档案，他看着女孩的侧脸，娇小，如果非得用岁数形容，大概看上去也就14岁的样子吧。她坐在夏弥右侧，肌肤白得发冷，脱下校服外衫后是一件低领的白色T恤，一头颜色淡得近乎纯白的金发编成辫子，又在头顶盘成发髻，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子。
不管是外貌还是气场，女孩整个人素得像是冰雕。
Zero，也叫零。
这是她的名字了，路明非想，一个来自俄罗斯的妞儿。
可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久久萦绕，明明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对方也不过是几天前乘坐CC1000次列车到达学院。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认识这样的女孩，可随即又想到自己人生中的那几年空白，真是白得彻底白得……什么也没有。
他低着头看着桌面的白纸，有点迷糊。
视线再次回到女孩所在，却看见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也盯着自己。
“这就是能让人产生‘灵视’的3E考试么？可我什么感觉也没有。”路明非看着路鸣泽，“小魔鬼”版的路鸣泽。
仍是那副长得乖乖的脸，坐在女孩背后课桌上，晃悠着两条小腿，脚上穿着白色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戴着白色的丝绸丝巾，一双颜色淡淡的黄金瞳。
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他那双瞳色本就如此，路明非总觉得比上一次见面光芒要淡了许多。
“哥哥，这就是你的‘灵视’啊。”上午的阳光照在路鸣泽背后，长长的影子一直拖延到路明非身上。路鸣泽冲他招手，“每个人的‘灵视’都不同，但都会看到自己心底深处最在意的事，你在‘灵视’里看见了我，这说明你最在意的人是我啦！”
路鸣泽欢欣雀跃，完全是个小孩。
可环顾四周，他的眉头紧锁。
“哥哥，这就是你心底最深处的地方么……”
周围是广袤无垠的黄色沙漠，远处天沙相接的地方模糊扭曲，画面中心的组合奇奇怪怪，六人一狗。而组合的中心，是一位外表成熟、面部线条同样坚硬有力，和其他人不同，他是唯一一个龇牙咧嘴笑着的人，正是路明非，一个路鸣泽从未见过陌生的路明非。在他身旁分别是头戴黑帽、或裹白巾、以及额前无视引力高高延伸出去的空气刘海的三人，他们笑着将路明非双脚离地隔空架起。
四人身前则是大咧咧双腿张开二人怀抱一狗的组合，一个银发柱子头的年轻人用左手捏着一位看上去偏中老年头戴棕色猎帽的汉子，裸露在外的臂膀肌肉虬结，身型矫健线条凸起，就连怀中的那只黑白相间的野狗仿佛也带着淡淡的笑。
明明是无比温馨无与伦比宛如一同出游的伙伴在景点打卡合照的欢欣场景，可两行澄澈的清流从路明非脸颊滑落。
“这就是哥哥在赌场提到过的‘伊奇’么……是我从没见过的哥哥的模样呢，很好奇。”路鸣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壮汉怀抱的野狗，更多时候他的目光锁定在路明非脸上，“他们就是哥哥的同伴吧？真羡慕啊，能在哥哥心中占据那么多的位置。能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路明非擦擦眼睛，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从不介意自己及他人的哭泣，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不必要为此掩饰为此羞愧。
何况只有路鸣泽这个自称“魔鬼”的观众，魔鬼能轻易看透人心，所以掩饰也没用吧，不如大大方方的流泪，也是情绪的一种正面宣泄。
“魔鬼也喜欢听睡前小故事么？”路明非笑笑，不存在什么芥蒂，相反有这么个认真乖巧的听众，他觉得还有些小庆幸。
路鸣泽淡金色的眸子里带着期盼，就好像路明非手里拿着糖葫芦，正眼巴巴地盯着他，一丝不苟。
路明非愣愣地瞧了一眼这个既是“魔鬼”又是“弟弟”的家伙，的确是小毛孩的样子嘛，他似乎觉得他顺眼了不少。随即看向近处正在分发相片的乔瑟夫，以及众人拿到相片迫不及待分享对方的丑陋或是搞笑的点——在“灵视”中只有他能看见他们，他们是无法感知到自己的。
然后他又望向远在天边的天际线，略微思索，决定从一切的源头说起。那时他刚穿越到那个世界，人生地不熟，被一群混混模样的家伙围在肮脏隐秘的街角，叽哩哇啦对方说着自己半生半涩的语言，本已经做好被胖揍一顿的打算，
一道魁梧的身形伴随着活脱跳跃的语气撕破了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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