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青醒了，眼神很迷茫。
她看了床边的众人一眼，声音微弱地开口问了一句：“我怎么还在这？”
苏昕白从她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空白的药瓶，上面写的是某维生素的字样。
“青青，你要不要解释一下？”她将药瓶递到顾青青的面前。
顾青青嗤笑了一声，“还用解释？你们都知道了吧？”
她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感慨，有的，是依然存活在这世上的不满。
办公室内，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安静地听着医生的口述。
“她今早擅自服药自杀，被护士发现，现在救回来了。我们现在初步怀疑，她患上了抑郁症。”
“抑郁……症？”老妇人有些艰难地重复着这个词。
医生点点头，“我们已经请了心理科的专家过来会诊，最终还是要等专家给出结论再确定。”
老妇人眼眶微微在泛红，“唉，这孩子，怎么会这样呢？我以为她一直是很乐观的。”
老妇人就是顾青青的奶奶，也是宋哲彦自告奋勇将她接过来的。
重新换上工作服的宋哲彦此时也在一旁听他们的谈话，今天的他本来不用上班，但因为脚伤好了，他就申请过来支援。
待医生将顾青青所有的情况都对老妇人说完，他这才起身对她道：“奶奶，我带您去病房看看吧？”
两人到病房时，顾青青周围只剩下苏昕白一个人了。
因为上午的自杀未遂，现在，没有人敢把顾青青独自留在房间。
在家属还没有找到适合的陪人时，苏昕白主动留下来陪护。
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亲人，顾青青还是不争气地落了泪。
“孩子，你怎么这么苦啊！”
老妇人弓着背，走路都有些不稳。可即便这样，她依然过去抱住了自己的孙女。
苏昕白的手腕再次被握住，宋哲彦用眼神暗示了她一下，她便会意地和他一起退了出去。
“怎么办，我这次是真的大意了。我没想到她会……”
因为血压的事，苏昕白到现在依然耿耿于怀。
“这不怪你，换作是其他新人可能也会这样。现在她没有事，你就当是吸取了经验，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两人没有走太远，依旧是站在病房的门外，说话时甚至还能用余光观察室内。
可苏昕白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甚至觉得自己会被通报批评。
宋哲彦看了她一会，只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叹口气，“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
苏昕白摇摇头，“不行，我答应过老师，要等他们找的陪人到的时候才能走。”
宋哲彦没成功说服她，后来顾青青的奶奶从病房走出来了，一边走，还一边用自己的老人机给人打电话。
“顾成涛！我再次警告你，赶紧安排一个人过来陪青青！找不到的话，就你来！你如果敢放弃她的话……”
苏昕白再次回到病房，顾青青脸上虽然苍白，但眼中的没落却已退了下去。
“不好意思啊，小白护士，我又吓了你一跳吧？听说，你还被责骂了？哎呀，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又是一如既往调皮的语气，初次听到时，苏昕白还觉得这样的她不好相处。可是现在，她无比庆幸这丫头还能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宋哲彦没和她一起走进来，却是走进了护长的办公室，然后轻轻地掩上门。
苏昕白在病房里和顾青青待了一会，直到一个看似40多岁的妇女提着行李脚步匆匆地走来，说自己是顾青青家人找来的陪人的时候，她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在医院找陪人并不难，特别是在老年病房和肿瘤科这类特殊的科室，只要向正在陪病人的陪人问一句，他们就会从自己的圈子里推荐。
经过护长办公室，苏昕白忽然听到宋哲彦的声音。
“那天晚上我也有责任，明明知道她跑出来，却没有及时通知病房，还请了她吃了一顿宵夜。所以，第二天她病情忽然恶化，可能也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导致。护长，这件事我之前一直不敢说，是怕您责怪我。但是现在我考虑清楚了，如果不把她的那些伎俩都说出来，我们很容易疏于防范。如果您要惩罚我，我愿意接受。通报批评也可以。”
苏昕白脚步忽然顿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办公室半虚掩的门。
他是在干什么？
是在主动求通报批评吗？
于是，她又在门口偷听了许久，直到宋哲彦开门走了出来，看到她。
两人目光对视了一阵，最终是宋哲彦先忍不住笑了，“干什么？还不走？”
苏昕白视线越过他身后，有些担心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宋哲彦耸耸肩，“什么为什么？我就是觉得愧疚，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和你一样呗！”
苏昕白：“可是那天晚上，我也在场……”
没等她说完，宋哲彦便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离了护长办公室。
“好了，快回去睡觉吧！你看你的黑眼圈已经比得上国宝了。如果你觉得回家路太远，到我那睡也可以。我给你配了一把钥匙，走，去更衣室，我给你。”
苏昕白最终没抵挡住他的“热情款待”，出了科室就往他租住的公寓方向走。
后来，在科室的工作群里，她看到了她和宋哲彦一起的“批评通告”，那通告最后还传到了护理部领导那里。
甚至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她和宋哲彦成了新入职员工的“不良示范”，被广作训诫。
可苏昕白第一次没有感觉自己被孤立，因为，有人一直在陪着她。
至于始作俑者顾青青，她再一次被科室列为“重点保护对象”，以至于最近她什么小动作都做不了，还被盯着吃了抗抑郁的药。
当然，陪人也换了不少，几乎是三天一换，很少有人陪她能超过第三天。
就在她换掉第三个陪人的时候，她突然被陪人圈列入了所谓的“黑名单”，然后，无论再怎么去求，本院都没有人愿意来陪她了。
这让她的奶奶感到很烦恼，没想，顾青青却提了个惊人的建议：“你们科室不是有挺多护士吗？那我能不能请你们的护士专门陪呢？我觉得小宋护士就不错啊，不是说他也算我的责任护士嘛，那就尽点心，下班后来陪我嘛！”
宋哲彦一开始当然是不愿意，然后顾青青就闹得更凶狠，连针都不打了，除非由宋哲彦亲自操作。
后来，经过护长和陪护领班的多方协调，宋哲彦才勉强答应，每天会抽出至少3个小时的非上班时间来陪她，其余的时间由陪护领班抽调院外的新陪护过来继续陪。
可顾青青必须要保证，不能再以恶劣的方法气走新的陪护。
终于达到目的，顾青青总算点了点头。
但宋哲彦的噩梦，却从此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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