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流水，既不算湍急，亦不算平静。波纹涟涟，河如其名。且靠近岸边一处，长满了葱郁的水草，随风摇摆，发出哗哗翻叶声。
“你的伤怎么样？我们到那边的水草里面藏着，再忍一忍，行吗？”
韩真廉这才捂起伤口：“不行也得行啊。”
两人当机立断，往岸边游去。
刚刚靠近水草边缘，水面上就啪啪啪冒出了三颗人头来。
他们也是一样，一出水，就东张西望。
却没发现他们要杀的人。
江牧歌和韩真廉已经藏身在水草长得最为浓密的地方。可躲着躲着，逐渐感觉身上痒。低头一看，水面上尽是密密麻麻的孑孓。
一根根细长的身体快速地游动，头不停地屈伸，还都是竖着游的。
再联想到这玩意儿长大后会变成什么……
二人脸色都变了。
“这也太恶心了！”韩真廉率先甩起了手臂。水面上顿时传来响亮的一声“啪啦”。
这时水上已经冒出了五个黑衣人。
他们同时转头，视线看向他们所在的水草。其中一个拉着其他人，就要往这边游过来。
江牧歌一惊：“糟了，他们……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我不知道孑孓会不会吸血。”
韩真廉把手伸了过去。
触目所及，倒没有孑孓，不过泡了喝水，伤口又深，还在流血，看起来不容乐观。
“没事，但还是包扎一下，再下潜吧。”
她袖中的纱布都湿得差不多了，但隔离水中其他虫子的能力还是有的。认真替他包扎的时候，韩真廉的视线一直流连在她颈间。
最后那块纱布包得舒适又牢固，她没有抬头，拉起他的手，捏住鼻子，就往下潜去。
水声渐渐近了。
黑衣人朝这边游过来，他们俩浮潜在水下，还能隐隐听见这些人在彼此议论，声音若隐若现，就像从井底传来的。
“要不是为了活……谁想来……鬼地方。”
“忍一忍算了。”
“他们……藏……杀了把尸体带回去……复命……回去……放假，庵里……赏赐，够咱们逍遥……”
听来听去，只听到抱怨。还有一个熟悉的“庵主”的“庵”字。
江牧歌一直和韩真廉对视着，不敢出气。
他听到这里，当即皱紧了眉，仰头指了指她后面。
六条腿悬在上空，靠近水草那一摊绿时，才停下，开始在水草附近四处扒拉。上方传来一阵哗哗声。
紧接着，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他们说不定就藏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仔细找！”
“小心点，说不定他们埋伏着呢。”
“是啊，别受伤就好了，何必为了一点赏赐把命都赔了进去？再说我还真不觉得到时候会有什么赏赐，看看裴俊的下场吧。”
裴俊，似乎就是方才暴毙身亡的少年。
韩真廉忽然挽起了她的袖子，露出莹白的胳膊，朝她伸出手去，往手臂上写了两个字。
指尖陷入柔嫩的肌肤，按出淡淡的红痕。
“内讧”。
即使在水下，江牧歌看着也当即辨别了出来。她却朝他摇摇头，咧开了嘴角。似乎是没懂，又似乎是不赞同。
韩真廉皱起了眉头，指了指脸。
那六条腿还在他们上方徘徊，不用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想到往水下找，单说这时候，他嘴里已经溢出了少量的气泡。
就连江牧歌嘴里也不约而同地开始冒出了气泡。
憋气时间有限，谁都不是练过的。
两人能熬到这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
江牧歌却无视韩真廉的意思，往上指了指。见他摇头，她才露出一个“你是傻冒”的眼神，拉过他没受伤的胳膊。
小手一笔一画，轻轻写了两个字。
韩真廉的手臂微微颤抖。中途，更是差点忍不住把她甩开。
她用力轻，可实在是太痒了！
比孑孓弄出来的还痒。
那两个让人发痒的字，随着她的手消失在了水中，可在很久以后，它们都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用针。”
韩真廉闭了闭眼睛，举起手，和她一起往上游去。
那三人还在水草中找人，三双脚挂在水面下，黄澄澄的，简直是白白送给江牧歌的礼物。
她非常公平地一人一脚一针，送那三个人下了水。
再等待一阵，就将三根针尽数回收了。
两人浮出水面。湖中央的两个黑衣人已经发现不对，正朝他们游来。见到他们俩出现，都显得又惊又喜。
惊是不确定三个同伴如何消失了。
喜是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然而，下一秒，江牧歌和韩真廉就替他们解了头一个惑。
一个亮出手里明晃晃的三根银针；
一个拖出了一名黑衣人紧闭双眼的身体。
看着就是死了。
那两个黑衣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面上由喜转悲。
悲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江牧歌捏紧了银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黑衣人如何内讧，他们得到的是死命令，空手而归，唯有死路一条。
杀手更应当是训练有素、自负能力的一群人，怎么会瞧得起她一介女流。
好歹也要亲身试一试她的银针，才想溜。
下一秒，两个黑衣杀手就喊：“饶命啊！”
“啊？”
“女英雄莫怪！我等只是受人指派，不是故意要杀人，请女英雄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见她迟疑，他们当即转身往后游去。
水花翻腾得噗噗响，明明颇有气势，却莫名有种落荒而逃的狼狈感。
江牧歌和韩真廉一人捉着黑衣杀手的一只手，面面相觑。仔细瞧，黑衣杀手的鼻翼还在水面上微微起伏。
“算了吧，”韩真廉叹了口气，“反正你也不好杀人，要审人，留这三个也够了。”
“嗯，我先上去看看你的伤口。”
江牧歌在韩真廉的帮助下爬上岸，又拉着他上岸。两人躺在草地上，气喘吁吁，渐渐才感到浑身又湿又冷。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道：“等等，那三个黑衣人被我们放哪儿了？没淹死吧？”
韩真廉有气无力地瞪她一眼，叹着气起身，去河边探头瞅了一眼。伸手一捞，就捞上来一个。把他扔在了岸上。江牧歌也凑过去看，发现其余两个黑衣人都不见了。
从水上看，几乎不见黑色的影子；扒拉扒拉水草，水草里也没有。
她喃喃：“糟了。”
韩真廉平静道：“那淹死就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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