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前任城守
接近傍晚，牛奔才回来。魏无忌正与简子直下棋。他抬手示意牛奔安静，直勾勾地盯着棋盘，捏着一枚黑子的右手在半空中游来移去，迟迟没有落下去。最后他将黑子落在一堆白子之间。
“妙，妙，实在是妙！”简子直抚掌大笑，冲魏无忌竖起大拇指。“这招棋，看似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实则置之死地而后生，牺牲一子，打乱在下的布局，盘活整个局势，扭转乾坤。换做其他人——包括华穹，断不可能想出如此精妙的招数。在下深信、确信假以时日，公子必青出于蓝，超越在下。”
简子直与华穹谁也不服谁，却说魏无忌能够超越他，不无阿谀奉承之嫌。魏无忌愉悦地笑了。“先生过誉了。无忌不过是一个初学者，先生浸淫棋道多年，与先生相比，好似地上的蝼蚁与空中的鸿鹄，岂敢言‘超越’？”
魏无忌的恭维令简子直大为受用。他一边享受来自主人的称赞，一边笑着摆手否认。
“这盘棋，我输了。先生，请回，改日我再向你讨教学习。”
简子直悄悄瞄了一眼牛奔，似乎怪他来得不是时候，搅扰自己与魏无忌对弈。“在下随时恭候公子，告辞。”他恭恭敬敬地行礼，悠然自得地离去。
牛奔注视着简子直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台阶之下。“公子，前大梁城守名褚遂方，担任城守一职达十年之久。褚遂方在大梁城有两座宅子，规模与公子的府邸相差无几。不过，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牛奔设法与褚大人的一名护院侍从搭上关系，从他嘴中套出褚大人的家中有一座密室，里面堆满黄金珠宝，玉石丝绸，还有产自天下诸国的稀罕玩意儿。为了避免引起那名侍从的警觉，牛奔没有再追问。”
魏无忌捏着一颗棋子，在指间转来转去。“你怎么看？”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牛奔。
“此人的话，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牛奔认为公子派人盯着褚大人的宅子，观察出入的人。如果可能的话，公子可以前去拜访他。他深得先王的信任，担任大梁城守十年，必有不寻常之处。牛奔猜测他会送公子价值不菲的礼物，请求公子维护一些人，保护一些人。”
魏无忌将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咧嘴而笑。“不错，分析得合情合理，正是我所想的。让你只做个管家，有些大材小用，委屈你了。牛奔，想不想做官？”
“请公子收回成命！”牛奔微微弯下腰，垂下头。“非牛奔自大，亦非牛奔清高，牛奔在公子身边，好似鱼儿在水中，能够完成公子交给的任务。若是离开公子，就好像鱼儿离开水。公子公平、公正，朝堂之上却尔虞我诈、自私阴险，牛奔不能处之。”
“最后一句话是在讽刺本公子吗？哈哈——，不要紧张，跟你开个玩笑。”魏无忌收起笑容，叹了口气。“你所言不假，倘若有才之士皆想着远离污浊，独善其身，试问，何以清除污浊？你虽不似之前那般耿直，却也不够圆滑。等将来想通了，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安排你做官。这件事情稍后再说，明日你和杨燊随我前去拜访褚大人，”他眯起眼睛，身上隐隐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看看哪些人需要我这个新城守保护。”
最近这几天，褚遂方一直觉得心里好似装了一个沉甸甸的秤砣，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先王突然驾崩归天，他首先想到的是他的城守之位是否能保得住。
大梁城守，不如相国、上将军，亦不如受人尊敬的士大夫和拥有兵权的将军，却相当诱人，吸引不少人注目。大梁城有宫城和郭城之分，城守名为大梁城守，却只负责郭城的治安，宫城自有直属于魏王的军队保卫。大梁城守的权力被分去一半，仍有许许多多人趋之若鹜，原因只有一个——油水，丰厚的，令人眼馋的油水！
大梁号称天下最繁华的城池，强秦都城咸阳亦有不如。每日出入大梁的人们犹如过河之鲫，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而且很大一部分人是诸国商贾。大梁城守做为郭城的治安官，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这些人的保护者。只要你肯付出一定钱财，你必能够在大梁城赚个盆满钵溢，平平安安地归去。
当初为了竞争大梁城守，褚遂方变卖家产，赠与如耳大夫重金，请求他向先王举荐。为了博得先王的好感，他又从秦国、齐国和楚国购得一些稀罕古怪的玩意儿，送于先王。最终，他如愿以偿，被先王擢升为大梁城守。依靠精明的头脑和不懈的努力，借着头衔和权力，他结识一些胆大而富有的商人，从他们身上获取可观的财富。做为回报，他给这些人提供便利，对他们的犯法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向他们通风报信，让他们在犯下重罪后有时间和机会逃跑。
先王归天，新王还未登基。某个晚上，褚遂方被如耳召到府上，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新王打算免除他的城守之位，另用他人。早有准备的褚遂方仍吃了一惊，但很快镇静下来。他向如耳表示愿意向他和新王进献加倍的财宝，只求保住城守的位子。他永远也忘不掉如耳眼中亮起的贪婪之光。那抹光有多耀眼，随之而然的失望就有多黯淡。他意识到这次钱财不是问题的关键，问如耳大夫谁是他的接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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