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是柔软的烟青，远远托着一轮高日。
周怡音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长发梳成了规矩的低马尾，过于优越的眉眼间换成了没有度数的黑色框架，却依旧难以掩盖本身的容貌。
今天是公务员面试的日子。
周怡音起了个大早，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三明治。
为了预防堵车，特地提前半个小时出发去了榕城大学。
面试定在榕城大学比较空闲的实验楼，拉了警戒条，门口有黑色制服的武警站岗，附近进行了清场，有专门开辟的过道。
周怡音低头翻着手里的资料，心里快速地将老师这几天整理的重点过了一遍。
踏上台阶的前一刻，有一个人叫住了她。
周怡音闻声回过头，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了姿容出众的许宛央。
与她一样，许宛央换了一身相对正式的棕色西装，鼻梁上戴了一副银丝边框的眼镜，看起来平添了几分知性优雅，只不过笑起来还是能窥探出刻意隐藏之下的锋芒。
周怡音收起书本，对于许宛央的出现并不意外，但不免还是感到烦躁。
许宛央走到她跟前，做了个“请”的姿势：“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许小姐，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周怡音想要无视，往一旁避了避。
许宛央跟着往左一站：“五分钟。”
对峙了一会儿，周怡音为了尽快应付完面前的许宛央，只好点头答应了。
许宛央带着她绕过实验楼，来到了附近的小花坛，借着高大的冠木，树影隐蔽地落在了身上。
“鹤别和蒋乔订婚的日子已经定好了，你知道吗？”
周怡音抱着书册的手一下失了力道，差点滑落在地。
许宛央观察着周怡音的神情，跟着抿唇笑了笑，弧度锋利骄矜。
她强调道：“后天，请柬已经发出去了，鹤家继承人和蒋家的千金，你觉得到时候的新闻标题会是什么呢？”
许宛央歪着头，认认真真想了想，语气被她故意拉得很长，像是无形之中延长了这段酷刑的施行时间。
“我不是你们新闻传播学的不太了解，不过我想无非就是什么……世纪联姻，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周怡音的心情不出意外被许宛央搅得很乱。
她的脑海里顷刻间陷入了长时间的空白，仿佛什么都记不得，只剩下面前许宛央淡得没有颜色的唇在一张一合。
可好像又只是一瞬间，她回过了神，抵住面前步步紧逼的许宛央。
过了片刻，周怡音抬头道：“够了！鹤别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许宛央看她恼怒，心满意足地笑笑：“是吗？我以为你会感兴趣呢。”
自顾自说完这个消息后，许宛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离开了。
周怡音站在原地，瞪了眼许宛央离去的背影，紧跟着回到了面试现场。
面试现场排队的人很多，男男女女，几乎清一色的黑西装，乍看仿佛大型保险公司招聘现场。
过道的走廊有些狭窄，完全不是容纳这么多人的空间。
先到的人已经已经占据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座位。
许宛央比周怡音先一步回到面试房间外，有殷勤的男同学让座给她，她膝上翻着书本，正笑盈盈的跟人道谢，完全难以想象她在背后的恶劣面。
周怡音越发焦虑，她独自到了走廊尽头，打开了窗户，清爽的风夹杂着花香，却还是没有办法让她的心情好上一些。
闭上眼睛，复习试题到了一半，也总是被突然跳出来的、不受控制的鹤别与蒋乔订婚的消息所打断。
周怡音睁开眼，盯着不远处看起来温柔笑意的许宛央，攥着手里的笔明白了几分。
许宛央特地挑这个时间点过来告诉她鹤别订婚的消息，根本存心就是要她分神，让她在面试的阶段失利。
周怡音的手攥得死紧，骨关节都咔咔好似发出了声音。
冷静。
不能中这样的圈套。
周怡音拍着心口安慰自己，但一点用都没有。
焦虑到了极点的周怡音无法忍耐下去，她目不斜视地挤过人群，一把抓住了许宛央的手腕。
许宛央被突然出现的周怡音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跟我出来！”
周怡音深色的眸子里除了许宛央没有别人，仿佛光是眼神已经牢牢锁定了这个人，她身上的气场太强，一旁的同学也愣愣的包括许宛央都没有反应过来，跟着一路远离了人群。
卫生间门口。
周怡音将许宛央一把推在了门上。
后背撞了一下，许宛央疼得皱眉：“周怡音！你发什么疯！”
周怡音忽然觉得还挺可笑的，她按着许宛央的肩膀，顺带关上了门，挑眉道：“鹤别是跟蒋乔快要订婚了，但你别忘了，鹤别几天前才为了我进了手术室。”
“订婚前夕，鹤别都在求着我复合。我跟许小姐不一样，哪怕鹤别订了婚，他一时间也没办法忘掉我。”
许宛央被周怡音一番话刺激得忘了疼痛，眯起眼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需要我明说？”
周怡音轻轻抬起许宛央的下巴，莞尔道：“哪怕鹤别订婚了，他忘不了的人是我，不是你许宛央。”
“听清楚了吗？”
许宛央的脸色苍白了几分，阳光通过窗户落在她没有血色的脸上，落下的几块光斑将原本美丽的脸蛋分割得透出几分阴森。
周怡音看着她眼底痛楚、憎恶，快意地笑了笑，松开手打开了卫生间的门，经过洗手台，还不忘慢条斯理地洗了手。
烘干时，周怡音透过镜子最后看了眼许宛央，心情颇好地离开了。
面试很快轮到了。
周怡音发泄过后，心情轻松了不少。看着面前年过半百的面试官，都觉得比许宛央可爱太多，连带着答题时都带着一种久违的蓬勃的朝气。
她的嗓音不柔也不沉，偏中性，但很干净空灵，说起来的调子带着南方特有的温柔。
面试官被她的激情所吸引，答题时频频对她点头微笑。
周怡音说完最后一个字，彻底松了口气，她有信心，自己的表现应该不错。
出了房间，周怡音迎面对上下一个面试者许宛央，她唇色苍白，眼眶一周泛着红，眼底含着一种不甘的怨毒，显然还没从周怡音方才的话里整理好心情。
周怡音无所谓地冲她笑了笑。
几分钟后，许宛央神色平静地从面试的教室出来，抬起头，越过人群与她遥遥对望了两秒。
许宛央的神态已经截然不同，云淡风轻，一低头坐在了方才的座位上。
周怡音忍不住蹙眉。
这跟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难道许宛央还有别的什么她不知道的招数？
面试结果当天出。
周怡音如愿以偿地被录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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