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卿一愣，不由回头看去。
青瓷坊内大小街巷，行人熙熙攘攘，几乎摩肩擦踵。
他稍作打望，才瞥见个大脑袋，笑容满面道：“周老哥怎会在此？”
周五急步上前，与他并肩而行，咧嘴道：“清瓷城中，青瓷坊最负盛名。老哥我想，杜老弟若是来了城中，可能会到此看看。哪料，哈哈……”
杜少卿心中暗惊，这老哥心思好是活络，随口道：“也是有缘，小弟明日就将离此而去。”
周五也不追问，解下腰间酒壶，嘿嘿笑道：“可有看中的玩意？老哥我身无长物，这瓶好酒，与老弟作别。”
“小弟用不上瓷器，观玩一二，开开眼界即可。”
杜少卿对壶饮过一口，将酒壶飞快塞入怀中，咂嘴道：“好似……好酒！”
周五喉咙微动，与他闲扯一阵，低声道：“老哥我有一事，能否相问？”
“但说无妨。”
杜少卿笑了笑，东张西望，暗自盘算：“师娘和师姐们那些丹药、灵药、灵果等，皆使玉瓶玉盒装盛，才能保住灵气不失。这些瓷器，虽然极为精美，确实无甚大用！”
周五哪知他心中所想，扯他去了一间清静酒铺，顾自言来：“清瓷城每隔五年，会有几家仙门中人，来此挑选弟子！”
“此事，为方圆两千里内各大家族所知的秘密。”
“老哥我陪同七小姐来此，就是为了求取一份仙缘。”
“只是我等皆是凡人，家中又无仙师，不知内中门道啊……”
杜少卿闻言，点了点头。
常人修行，需得开窍，才算勉强入了修行之门。而开窍这一关，没有定法能够促成，只看个人气数。
世间修行宗门，所收的弟子，也并非皆能开窍。高修嫡亲后辈，终其一生不能开窍者，大有人在。
为了延续宗门基业，大小宗门必得在凡俗间，多多挑拣些中意之人，带回宗门施以教导。若能开窍，则拜入宗门修行；若是不能开窍，或自归原籍，或是留在宗门，谋求一份杂役差事……
杜少卿琢磨少许，这些也非机密之事，徐徐言道：“能入大宗门，就不入小宗门；能作亲传，就不去外门；能拜入师长门下，就莫闷头苦修……小弟仅知于此！”
周五仔细听过，再不多问，唤来掌柜奉上老酒，两人大喝一顿。
杜少卿暗自偷笑，待那厮面红耳赤，他扫眼桌下酒坛，豪气塞去二块灵石，笑眯眯道：“老哥，这回小弟来请，咱们就此别过！”
周五摇晃着大脑袋，还要扯他再拼两坛，那道灰衣身影，已是无了踪迹。
“说是要打听些正事，怎生喝了半日好酒呢？”
一道娇娆身影，自帘后步了出来，暗自惊异：“仙师也不难相与呀，出手就是两块灵石，好生大方！家中凑集多年，我才分到五块……”
周五紧握手中清清凉凉的石块，趔趄起身，醉眼朦胧道：“小姐，过犹不及……”
夜深之时，寒月冷清。
杜少卿摇摇晃晃，又寻至那处空置小院，翻墙而入。
腹中鼓鼓胀胀，似蕴有一坛灵液，哐哐当当。
他左瞧右瞧，立在土墙下，放肆了一回。
院中本无人住，丢不了他杜仙师面皮！
半柱香后。
杜少卿系好绸带，挥了挥衣袖，暗自摇头：“这酒有些上头，心念絮乱几乎压制不住，实实无甚意思。往后……我可不能再饮！”
转身间。
东面那家屋子，门窗上所贴的九张符纸，好似泛有淡淡黄芒。
杜少卿一呆，晃身近前，仔细察看：“符纸泛黄老旧，符墨为寻常朱砂，符纸周围真的闪烁有淡淡黄芒！”
“这，这，不合符道啊……”
杜少卿哀叹一声，凑过脑袋，观摩半晌：“九张符纸，无一类同。符纸所布的符文无形无意，连顽童执笔作画都不如，符墨内也没有半丝灵气！”
为何会是如此？
他好歹制出过几万张灵符，画符诀窍，烂熟于心。
所谓“符无正形，以气而灵！以道之精气，布之简墨，会物之精气……”，灵符才可成也。
这些玩意，实实不合他所修的符道啊！
“九道符纸皆显出异象，屋中必是镇压有阴魂、邪灵之物，屋外却连半缕阴邪之气都没有……”
杜少卿捂额，直勾勾盯着那几张符纸，百思不得其解……
天色，微亮。
隔壁院中，忽有咳嗽声连连响起。
“那老头腿弓腰弯，昨夜竟敢与二女斗法，太过……”
杜少卿长叹了一口气，锤头敲背。
他两眼呆呆，在院中久久打转：“凡俗之间，不可小觑啊！”
他为堂堂符道修士，几道拙劣符文，竟然看不出内中门道……
心神渐渐平复。
杜少卿寻了间破屋盘坐，修习《一气化阳经》，炼化40缕真气，他犹自不甘心，趴伏于地，铺纸画符。
试试那九道镇邪之符……
修士眼力记忆，远超常人。
他观摩了整整一夜，那九道符文深印脑中，可至毫厘不差。
明黄真气注入笔尖符墨，落笔布下一道符文，符纸上瞬间有青烟冒起？
杜少卿摇了摇头，再试就是……
如此，10张二阶符纸，白白费去。
杜少卿持笔起身，在屋内愣愣转了几圈，面色忽地恍然：“符文有异，蕴有真气的符墨，画上符纸立燃。……这九道镇邪之符，不需注入半缕真气，就有奇效！”
想到此处。
他精神大振，连忙趴伏于地，铺开符纸再画。
不到半炷香时间，九道符文，如数画出。
符墨未注入真气，果然极为通畅……
杜少卿拾起地上符纸，细细查看，微有愁眉：“九道镇邪之符好似画出了，只是没有真气试探真假，哪知有无效用？”
等到夜间，看看……
这一日。
杜少卿呆在小院中，步履失神、坐立难安，修炼《一气化阳经》时，也是草草了事。
好容易捱到明月渐升。
他立在那间镇有阴邪的屋子前，查看九道泛黄符纸，……并无异象。
杜少卿也不为意，直勾勾盯着身前老旧门窗，纹丝不动。
待到明月当空，那九道泛黄符纸周围，终于显出淡淡黄芒。
可矣！
杜少卿松了口大气，取出亲手画制的九道镇邪之符，仔细贴在门窗之上。
左看右看，亲手画出的九道符文，竟无半丝异象。
杜少卿哀叹一声，在院中转悠几圈，趴伏于地，铺纸再画。
月色如银……
半柱香不到，九道符文，画出。
杜少卿揭起地上符纸，小心贴于门窗之上。
那九道泛黄符纸，黄芒异象，遮掩不住。
他画制的十八道符文，瞪大两眼，也找不出半点光芒！
“嘶……”
杜少卿长吸口气，双眼呆呆，喃喃道：“怎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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