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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梦回大唐蝶恋花 >> 第13章 洛水宴柳朔意难平 上林苑杨钊计得逞(5-1)

第13章 洛水宴柳朔意难平 上林苑杨钊计得逞(5-1)

关试后,原本作为一时盛事,上自皇帝,下至士庶,都在京城长安东南角的曲江池畔举行游宴活动,类型名目繁多,主要有“宫廷盛宴”、“新科进士宴”、“社交活动宴”三种形式,谓之“曲江宴”。曲江宴会在关试后进行,故亦称“关宴”,宴后新进士就各奔东西了,所以也叫“离会”,又谓之“谢师宴”。有时皇帝也会登上曲江南岸的紫云楼,垂帘观看。宴后,众进士、秀才还会往慈恩寺大雁塔题名留念。只是今年和往年就有所不同了,因今年恩科唐玄宗临幸东都洛阳,殿试自然也在洛阳举行,这谢师宴也就改在了洛城。

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一轮皎白的圆月倒映洛水之上,宛如越窑白瓷,明彻如冰,晶莹似玉。

月朗星稀,银光铺地。此时申时刚过,华灯初上,灯辉如昼。洛河两岸,已是人声鼎沸,货郎小贩、俊男靓女、稚童耆老、纨绔显贵、布衣平民融成一片。今年的关宴便在洛河南岸举行,主场设于嘉猷坊的“在水一舫”,与上林坊隔水相望。

在水一舫,其名取自《诗经》秦风中的蒹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形如巨船,宛若飘荡在洛水中央。其前后共计三幢阁楼,一字排开,甚为雄伟。头尾为三层楼宇,分别为聚英楼、聚贤楼,中间楼宇,上有五重高阁,呈七角形状,谓之七星,曰聚星楼。时人云,若能在此温柔乡,即使做鬼也无妨。可见此处乃非常人所能来的。

在水一舫与洛河南岸,仅一舫桥相连。舫桥两侧,各立五名上着淡赭襦衣、下著曳地绿裙、外披孔雀罗衫的妙龄女子,花枝招展迎客来,映着两旁灯笼高炽,彩旗飘飘,真是:

“旌旗舞兮风轻扬,

彩光熠兮月初上。

有佳人兮在水一方,

公卿王侯兮甘断肠。”

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头,舫桥之上,今科众进士业已“一朝看尽洛城花”,在众位佳人的笑靥相迎下,一个个意气风发,或三五成群,高谈嬉笑,或独自一人,昂首挺胸,鱼贯而入。

巨舫腹内,早已是碧绿绯紫满屏彩,琴音低语笑颜开。许子彧随众而入,今日游城,本已累得双腿发软,没有什么心思,但见这巨舫内部之大,装饰之奢华,亦不禁为之赞叹:玄关入口,竟是一簇竹林,竹林前,布一座假山,其间也不知是采用何种机关,有一股清泉,循环反复自奇石而下,流入其下一汪水池。清池内,满是各色鱼儿在欢愉畅游;绕过玄关,有一巨型三面戏台正对竹林,其前面、左右各摆放十余方金丝楠木桌椅,其间各式瓷器、花木、古玩等摆设错落有致,真是富丽堂皇、令人咋舌!

今日宴会主角既已入场,众人一阵寒喧落座后,礼部侍郎达奚珣立于舫庭中央,双手示意安静,高声引吭道:“诸位同仁,诸位新科郎君,请稍安片刻,稍安片刻,且听某一言,再把酒言欢不迟。”

众人听得达奚侍郎之言,吵杂之声顷刻而止,知道今日之宴,要开场了。

达奚珣环顾四周,对自己的开场颇为满意,欢快道:“诸位同僚,今日乃是吾等士林大喜之日,某身为礼部侍郎,知贡举,深感荣幸,圣上念及诸位辛苦,特赐在此设宴,并特请林相公为诸新科俊才祝酒洗尘,诸位同僚,让吾等恭请李相公!”

达奚侍郎说罢,轻弹衣冠,叉手作迎李相公状,缓退旁边,将舞台让于右相,李林甫从主席台而立,笑靥如花,满面春风,好似又做了回新郞官,他站立于庭中央道:“诸君,方才达奚侍郎所言甚是,圣人体恤,某等自当为圣人分忧。今科俊才,想必诸位皆了然于心,某在此就不再赘言介绍了,尔等既是天子门生,身为宰辅,某也不敢稍怠,虽说此次恩科较为仓促,未能与汝等过堂相识,自然亦视尔等为某之弟子,深以为荣,望诸君日后奋蹄疾行,勇担大任,以报圣恩!”

众人听得李相公言语,均对着洛城皇宫方向,高呼吾皇万岁。

李林甫稍作停顿,又道:“今日天公作美,籍此美景良辰,圣人特下恩旨,今后三日,暂解宵禁,春宵一刻值千金,诸位自当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李林甫说完,从侍者处举起酒盏,示意众人,道了句某敬诸位一杯,一个仰头,一饮而尽,煞是潇洒。

众人同步举杯,道声谢相公,如李林甫般,尽没杯中之物。

关宴正式开场。戏台上载歌载舞,戏台下一道道山珍海味、一坛坛琼浆玉液、一个个娉婷佳人流连其中,诠释着煌煌大唐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许文业坐于左侧靠近窗户处,虽离主台较远,但视线却是极好,内则可阅览全局,外则可赏洛河夜色,他似独行侠呷着小酒,环顾四周,倒也惬意。许文业看着一个个朱衫紫袍、及第士子,或提壶独往、或三两作伴,正围住李林甫献媚取宠、迎合趋附,心里一阵鄙夷,暗忖古今中外,宦海沉浮,这阿谀谄媚之人,概莫如是吧!

无耻!

一声低沉的斥责将许文业的目光拉回所在方桌,循声而去,只见眼前一个三十余岁、身着浅绯纁裳的男子,面带愠色,将空杯往楠木桌面用力一掷,发出一声闷响。

许文业环视四周,但见觥筹交错,祝酒之声、琴瑟之音、戏曲唱吟,一片歌舞声平,杂乱无章,根本无人在意眼前此人。

许文业虽不善察言观色,但见眼前之人举手投足的神态,却也看出此人对李林甫极度不屑。许文业是知道李林甫笑里藏刀、睚眦必报的本性,在满朝趋炎附势、耽于享乐的氛围中,难得有人不惧哥奴,因而对眼前之人心有不忍,他不由提起酒壶,为男子斟满酒杯,轻声道:“墙有耳,伏寇在侧。墙有耳者,微谋外泄之谓也。”

浅绯衣男子听得许文业之语,先是吃了一惊,不仅毫不感念许文业释放的善意,反而恼怒他多管闲事,俄而喝道:“汝是何人,某杨慎名堂堂七尺男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又有何惧?庙堂之上,净是些溜须拍马之辈,还妄想桃李满天下?不是无耻下流之人又是什么?”

杨慎名者,洛阳令也,其人富有才干,为人又嫉恶如仇,对李林甫之流嗤之以鼻久矣,怎奈李林甫之势,平时亦是谨言慎行,生怕被李林甫构陷。今晚吃多了酒,借着醉意,竟不由自主发起牢骚,真是酒壮人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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