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玉英宫的四位弟子一同归山。
半月湖畔月色正盛，善生和不归在树下赏景，各有心事。
乘风在课后拒绝了陆十一同去后山的邀请，善生有些担心因为小师弟被欺凌的缘故，让他对整个昆仑宫也有了芥蒂之心。
陆十一还想着让他这位玉英大师兄帮着劝劝，善生也只能微笑不语，爱莫能助。
“你说，这家伙到底是有多骄傲啊？真连商棋长老也不放在眼里？”
陆十一临走前的疑惑还在耳边回荡，对于这个问题，善生也不明白。在他心里，乘风的确是个很骄傲的人，也有资格骄傲，入山不过两三年，修为便已超过许多高龄弟子。
外人只知他剑术超凡，乃是玉英宫甚至整个昆仑派百年一遇的天才，却不曾知晓他修行有多努力，努力得根本不像是一个天才。
从被柳河师叔带回玉英宫的第一天，善生便知道这位师弟身世不凡，心里大概也藏着极深的秘密。只是他话太少，性格也太孤僻，除了同门之外，几乎不与外人接触，数次奕剑伤人受了好些惩戒后，现在下手才终于轻了些。
“真连商棋长老也不放在眼里吗？”
善生自嘲着摇头，也许乘风还觉得自己太弱吧，根本没有去求剑的资格。他的目标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大概也只有像小师叔那样的剑道大家才会明白。
夜风拂来，远处山林里传来簌簌声响，听脚步像是师妹取药回来了。
“师兄，师兄，小不归呢，他睡了没？”
七夕满头大汗地从林间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小包袱，抬眼只见着师兄，生怕自己回来晚了。
不归从树影里站起身来，招了招手：“师姐，我在这呢。”
“那就好。”
七夕放心一笑，快步来到树下，小小包袱打开，里边全是各色药瓶。
“沛谷师兄真是个好人，我说只要一点伤药，他硬是给我拿了这么多。”
善生也笑道：“你一有空就去帮他们打理药园花圃，紫翠丹房那边的弟子长老谁不喜欢你？”
七夕伸手擦了擦汗，看向不归，催促道：“快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药。”
“啊……好……”
不归解袍脱衣，露出柴薪般的身子骨。他本被就极为瘦弱，早间被扶风打伤的地方仍旧一片青紫，映着那一身纤细骨骼，愈发显得可怜。
“你真是比我小时候还瘦，以后我每天给你多准备点吃的！”
七夕一边心疼，一边手脚麻利地为他涂起了伤药，动作熟练。
不归被那冰冷的药物一惊，伤处似乎更疼了些，强自咬牙忍住，没有呼痛。
七夕察觉到他身子绷紧，手上力道变得更轻柔了些。
不归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开口问道：“师兄师姐，你们说我真的是妖怪吗？”
二人同时一愣，不知小师弟为何如此发问。
善生沉吟了片刻，想起师尊嘱咐，随即神色认真道：“当然不是，若是妖怪，便连这昆仑山门也进不来，可别听那些人胡说。”
不归又问：“那他们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七夕恨恨道：“没有，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他们。那些人自以为是昆仑宫弟子便高人一等，一个个趾高气扬，怕是连其他诸宫弟子都不放在眼里。我初上山时也被处处刁难，后来还是善生师兄去戒律堂告了一状，才稍稍好些。”
不归轻轻“哦”了一声，没有继续接话。
七夕又道：“你入山时间还短，等学会了些剑法仙术，谁在欺负你，你就直接打回去！”
不归想起那扶风的剑法，弱弱道：“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七夕小脸一扬，握起拳头：“打不过也还有我们，你是小师弟，我们当然会保护好你！”
不归开心点头，忽然身上受痛没能忍住，痛呼了声。
七夕笑道：“今天二师兄将那些昆仑宫弟子打得落花流水，便连那扶风也躲起来不敢见人了，什么剑宫弟子，一个个欺软怕硬，不是什么好汉。”
善生倒是面露忧色，说道：“他今日出了口气，却不知会惹来多少麻烦。”
七夕满不在乎道：“那怕什么，这剑宫弟子中又有谁是二师兄的对手？”
善生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七夕知道大师兄素来和善、不喜与人冲突，于是换了话题，问道：“师兄，你说那些昆仑宫弟子为何如此排斥妖类，小师弟不过是生在青丘而已，他们就要大动干戈，要是真碰见什么妖怪，那不是要被他们抽筋剥皮？”
善生起身走到近旁，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十年前，青丘国君白藏率众夜袭昆仑，本门弟子死伤惨重，如此结下血仇。兰芷真人这些年来数次联合正道同门围剿青丘，也正因此事。我们修道之人，本也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但就我派八宫而言，也确是昆仑宫弟子嫉恶如仇，对除妖之事最为热衷。如今青丘封城，群妖家国破碎，人、妖两族之间便是不死不休之局。兰芷真人诏令天下对群妖斩草除根，门下弟子自幼耳濡目染，自然便以为世间妖类都应诛而杀之。小师弟恰好从青丘而来，难免受此牵连，倒是场无妄之灾。以后若再有外人问起，我们得为小师弟身世保密……”
七夕正听得神往，善生见伤药涂完，便掐断话头，拍了拍手：“好了，天色已晚，我们早些休息，明日还有琼华宫早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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