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朕对叶将军了解得并不多——毕竟朕在位仅仅4年里将军有3年都在打仗；而朕小时候见你的场景也记不得了。”少年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叶瑾不知少帝言下之意，于是只好点点头。
景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是你第一次坐朕的「亢龙」号吗？”
“是。”叶瑾不假思索地答道。“先帝在位时臣远远看到过一次，但从未有幸与先帝同乘。”
“哦，倒也怪不得她。母亲生前身子太弱，太医本就不让外人与她同处一室，怕细菌感染什么的。”景翊淡淡一笑，却道出了鲜为人知的皇室秘辛。
叶瑾干燥的衬衫顷刻间便被冷汗浸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背上。他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更琢摸不透这个少年的心思。
景翊的目光结束了游荡，漫不经心地盯着叶瑾的双眼。“朕听说，吾风是你亲手塞进人型兵器计划的实验体。”
叶瑾发现少年的语气不是问句。“回禀陛下，是。”
“为何？”
“吾风家世代从军，他的父亲曾是我的手下。他的所有亲人都死在陷落日那天；而当部队找到他的时候，他也仅剩下一口气在，还断了右手和左腿。”叶瑾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臣不想让吾家满门死得一干二净，于是特意将他救了回来。”
“朕是在问你，为什么吾风会进这个计划的名单。”景翊接过太监南禹递来的热茶，撅着嘴轻轻吹气。
叶瑾沉声道：“因为这种实验性的改造对神经的适配性要求远远超出了预期。前期投入的上百例实验体无一列外都死在了融合过程中——基层军官都在拒绝把手下的精兵送进这个项目送死；而吾风是自愿加入的。”
“哦？那你怎么就又愿意任他去送死？”景翊饶有兴致地追问。
叶瑾苦笑一声，“事实上，不管是他还是我都没得选。他是被我从鬼门关里硬拉出来的；我只能吊住他的命，但他这辈子都是个只剩两肢的残废。他是个倔脾气，不肯认命，所以才选择赌命。”
“你不拦着？”
“我…属下没有立场拒绝。”
景翊停止了向茶杯吹气。氤氲的热流从他手中的茶杯升腾而起。他透过这层薄雾打量着叶瑾的脸，一丝笑意在他脸上展开。“朕觉得…你做得很好。”
“嗯…嗯？”叶瑾显然没想到少年咄咄逼人的诘问会戛然而止。
“于私，你没有辜负自己的战友和本心；于公，你为朕和大亢造出了最强的人型兵器。文武百官都觉得朕还太年轻，但朕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南禹，以叶将军在战事上做出的贡献和对科研的推动，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景翊转向身边的太监问道。
南禹言简意赅：“当赏。”
“没错！当重赏。”景翊笑着应和。“但是。”他突然将才抿了半口的茶水轻轻放在几案上，接着身子前倾向叶瑾，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既然称朕一声陛下，那以后就少在朕背后做动作…朕疑心重，不喜欢。”
叶瑾心里一紧，低头应诺。
得到承诺的景翊终于挪开视线，换了个坐姿。“饕餮营在贵霜的行动如何了？”
叶瑾又是心下巨震。他太小看眼前的少年了——皇帝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在例行的兵部灵境会议中总参谋部结合了多方信息猜测西联体有极大可能将会派出机动部队偷袭贵霜帝国。但即使有各种信息背书，最终兵部尚书袁槐山依旧武断地拍板决定不对贵霜予以通知或军事协防。
叶瑾对如此举措自然是十分不满，于是私下里派遣了吾风的特种营事先潜入贵霜并盯紧西联体的动向，以在能力范围内歼灭敌军有生力量。
而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叶瑾一个人动用淮地和灵地两军的资源操办的，理应没有任何人知道才对；可现在面前的少帝显然知根知底。
大亢军律：擅动军者，依大亢律，死。
面对乱了方寸的叶瑾，少帝依旧沉默以对。立在一旁的南禹见此，幽幽地叹了口气。“叶将军，四五百人的建制和武装器械，还想瞒天过海运出国界，难道在你眼里皇帝只是个摆设吗？”
“南禹，倒也不必如此——看轻朕的人不差一个两个的。”沉默许久的景翊终于开腔了。他微皱褶眉头，慢条斯理地说道，“叶将军，朕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再瞒着也没用。不如说点朕真正在乎的吧。饕餮营的表现如何？”
“战术动作已成功执行，但是对敌情报还不够清晰。至于战损比很优秀，能够佐证卑职和吾风对未来战争体系的预测。”叶瑾至少对这次行动的成果十分自信。
“本该如此。”景翊又从太监手中托盘拿起一块糕点，边嚼边说道，“你和吾风是离战争最近的一批人，你们俩的见解朕是信得过的。这样，晚些时候发一份完整的贵霜行动记录去朕的御书房吧。朕要结合后勤和军费统筹考虑一下采购新装备的事儿。”
叶瑾听到「采购新装备」不由大喜，恭谨地低头行礼。“皇上明鉴。”
景翊摆摆手，勉强算是接受了他的恭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素陵？”
“明日一早。”
“多留一天。”少帝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安排道。“明天朕要开大朝会赐爵封赏，你必须到场；而且你也该趁机多和众爱卿们走动走动，省得下次吃瘪都没人肯帮你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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