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栩生把眼镜摘了下来，用手指揉了揉眼睛，又重新戴好眼镜，喃喃自语道：“这确实是让我吃惊。我完全不知道有人在网上发布了这样的消息。难怪最近我在学校里，也感觉怪事连连。”
“哦？怪事连连？什么怪事？”
章栩生被小海这么一问，倒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自己的脑海里快速回闪过最近生活里出现的各种变化。
首先是自己在周二晚上的电影赏析课变得人满为患。这门课之前已经人多到有学生需要坐在台阶上了。而最近一周的课，离上课还有二十分的时候，整个教室已经挤得水泄不通，所有的座位全部都被人坐满。台阶上开始出现占位置的书包和水壶，甚至有不知道从哪个教室搬过来的座椅。到了开课后十分钟的时候，竟然连门口和窗台上都挤满了学生。如此多的人拥堵在一个大教室里，令中央空调形同虚设。学生们煽动着手中的书本，“哗哗”的声音更令人感到燥热，章栩生不得不把音量调得更大。
然后是自己的邮箱几乎爆炸。不同学院的学生给他发来各种各样奇怪的邮件，有向他请教问题的。有表达崇拜的，有询问课程的，有邀请吃饭的，有要送小礼物的，甚至还有打探八卦的。
紧接着，章栩生开始感到自己在校园里行走时，越来越多的学生从他身边经过时向他问候“章教授好”，似乎认识他的学生一下成倍增长。时不时地，章栩生就能察觉到周围有学生们在边打量他，边小声讨论着什么。还有让章栩生最不舒服的，就是自己无论在课下还是课上，总有学生试图以自拍或者给课堂笔记拍照的样子打掩护，实则在用手机偷偷地拍他。
这一切让章栩生感到某种不可知的变化正在逼近自己。他似乎正站在风眼中心，却双眼蒙蔽，什么都看不清。
小海看章栩生不作答，只是对着她递过去的那条微博来回端详，着急得又补了一句：“我想这微博消息对云姐的冲击有多大，您应该是能猜到的！这条现在都上热搜了！章教授，您仔细想想，有没可能是你身边的什么人，按了什么心，不然为什么要贬低云姐的同时却拼命捧红您呢？！”
“这我完全想象不到，我周围的人，有谁会这么做。”
就这么短的一句话，小海还在等章教授能继续说些什么，但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从错愕中缓过神来。
“那您把手机还给我吧。”小海伸手要回自己的手机。
把手机还回去，章栩生这才从自己那只复古风的公文包里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在小海的面前，打开微博在“热搜”里面重新搜索刚才那条消息。
小海看着章教授低下头时，额前的几缕白发，心里竟生出一丝怜悯。她忍不住心想，“这都什么年代了，真还有人到现在就跟活在自己的梦境里一样。”
眼前的章栩生确实不像小海在云柏电脑相册里看到的那个人。从前云姐跟章教授还不这么冷淡的时候，时常向她炫耀俩人在纽约留学时留下的甜蜜影像。那个在纽约带着云柏四处游历的年轻中国男人，看上去是那么的英姿勃发。照片里年轻的章教授留着微长碎发、穿着纯白色短袖衫、军绿色的工装裤，一双雅痞风格的短靴。他敢用眼睛直直盯住人，就好像能透过镜头细细拆解注视着他的每个人。云姐曾经说：“章栩生那时候特别有魅力，每一根神经都像雷达一样，他的热血涌动在每一根血脉里，与他接近的每个人都能感到那股气场。”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照片里那个气贯长虹的章栩生，变成了现如今这个沉默寡言、笑面温吞的中年男人。
“你让我回去好好想一想。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章栩生还在低头仔细分析这一则被疯传的消息，他自己点来的鸳鸯奶茶和黄油菠萝包都被空调风吹冷了。
小海犹豫了几秒钟，手指在桌面上滑来滑去，她干脆直接问了：“章教授，您认识一个叫李满儿的学生吗？”
“李满儿？这名字好像有点印象……”章栩生皱起眉头，眯着眼睛仔细回想的样子，让人在那瞬间很难怀疑他在伪装或者遮掩什么。“但是我熟知的学生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啊。”
“您确定吗？”小海试探性地带了点逼问的语气。
“这……要不我好好想想？”章教授反倒问了回去。
“你还记得云姐点印仪式那天，有个你们大学去的女学生提问。”
“你的意思是，那个提问的女学生名字叫李满儿？”再次反问回去，章栩生眼里真诚的好奇比小海还强烈。
说到这，小海意识到章教授确实是完全没在逻辑线上。
“行，既然您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我也就不纠缠了。”小海没了耐心，她拿过自己的包，开始收拾东西，“您知道么，章教授，我觉得特别奇怪的一点是，按照你的说法，你是完全被蒙在鼓里，但是写这个微博的人竟然能知道云姐的演讲稿根本就不是她自己写的，而是你替她写的。你说你不知道，你让我怎么理解这事？！”
章栩生听了小海这番话，一脸错愕，脸色也越发难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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