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在刚起航的十年中,他们还记得去寻找镜弗文明踪迹的职责,但十年的艰苦磨掉了他们的意志,十年到三十年间,他们前进的速度开始放缓;出发四十年后,探索进程完全趋于停滞。”
“而距离出发五十年,与我们相熟的那位联络者,打算强令虚拟对地特重启探索,却遭到了反噬和政变。联络者最后败下阵来,带着一队人马仓皇出逃。最后又往深空中航行了七年,然后坠毁在了一次航道跳跃中。”
“这回,他的遗言是——我死在了为陛下探明前路的路上。”
左吴抿嘴,然后失笑:“怎么我觉得我好像成了他们的一个宗教偶像一样。”
“……确实是宗教,这回在他们出发的四十到五十年间,联络者尝试建立一个教派重燃大家的信心,您就是被他作为神只来推崇的,最后跟着联络者前进的也是他发展出的一批狂热教徒,”
峯说着,顺手把观测到的一切记录在案,当做日后的社会学研究教材:
“要想说服他人,须让自己先信。那位联络者就是他教派里最狂热的那个,没天不默念您的名三千次,他都不敢入睡。”
“在出发二十七年后,联络者第一次出现了自杀的想法,是您的名字让他又坚持了三十年。”
左吴点头,联络者五十七年的人生在峯的口中快速过了一遍。也因为这次结果的失败,即便不删除这段岁月,峯以后也不会对这次的对帝特再施以观测,而不专程观测,他们的命运便无法再发展,无法再向前推演。
等于是暂停在了“一百年”这个时间点,突兀中断,更可悲的是,他们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中断。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左吴看着峯回收了它的分身,准备做一个新的,开始下一次回档和观测时,忍不住说:“……这是我们失败的第几次了?”
“第十一次,陛下。”
“如果一次一百年,等于他们的一千一百年都被空耗了?”左吴问。
“不对,因为时间不能叠加计算,否则就会出现‘三个老头加起来两百岁’的谬论,”峯摇头:“我们只会保留虚拟对帝特成功的那一次的观测结果,所以对他们来说,他们就是一次成功,一点也没有浪费。”
左吴咧嘴:“……哈,真的会有成功的那一次吗?”
峯顿了顿,似乎听出了左吴的弦外之意,手上制作自己分身的动作有所放缓:“陛下,恕我僭越,我必须提醒您一声——一个实验只尝试十一次,和刚开始无疑。”
左吴摇头:“可十一回,虚拟对帝特最多也只是坚持了五十来年而已,没有一回记得寻找镜弗超过六十年。”
峯却握起拳头,在其胸前挥了挥,做加油打气状:“据说地球古代,有位叫陈刀的赌徒玩翻硬币连赢二十六次,二十元赢到了三千六百万。希望陛下引以为榜样!”
怎么感觉好像被骂了一顿?
左吴摇摇头,示意峯继续,又在它勤勤恳恳编织分身时,忽然问:“我记得,第四次观测时,出发二十七年联络者想自杀那回,他是自杀成功了,对吗?”
“嗯呐,对的。”峯点头,其分身转眼被编织了一半。
左吴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些模拟器流套路:“也就是说,决定联络者是否自杀成功的分歧点,是他有没有发展出一个以我为偶像的宗教了?”
“这说起来有些复杂,但至少是因素之一,”峯晃了晃:“其实在头十年,他想自杀也做不到。因为联络者在头十年还是虚拟对帝特的核心,为了维持前进,天天有数不清的事要忙。”
“只是后来,随着虚拟对帝特慢慢没了动力,他渐渐的就被疏远,被架空,就几乎没多少人再特意联络他了。”
“就像齐桓公最后被饿死一样,真的是因为他大权旁落无人问津吗?肯定不是,直到他咽气前,肯定有无数人盯着。联络者的自杀也是如此,肯定让那时的虚拟对帝特松了一大口气。”
左吴撇嘴,似乎有些低落。
峯好像会错了意:“放心,陛下您肯定不会饿死!您有吸收和释放,谁能软禁你呢?实在不行,您把您自己交给我研究一下,我肯定能整出一套让您运用吸收和释放进行光合作用的手段,坚持个几十年都没问题!”
听着,左吴差点笑出声来。
峯一时间投影有些晃荡:“啊,啊……我不是在说陛下您有一天会大权旁落众叛亲离,我是……我是怕您饿着。”
左吴这回终于绷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愈发肆意。被软禁被饿死?还有光合作用?自己好像真的很想试试。
笑声传递出很远,在研究平台上转了一圈,裹着众人如今的昂扬回来,裹回了一些血与铁的滋味。大家茶余饭后都在谈论,和镜弗文明何时打,怎么打,如何能赢得干净又漂亮。
峯在一边讪讪不言,此时,其即将用作接下来的分身终于捏好,随时准备投入重力型时间阱中。
而虚拟对帝特也由备份重置完毕,对他们来说,失败的十一次从不存在,他们还停留在尚未出发,对前路彷徨又迷茫时。
他们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从这十一次来看,这个目标是败的干净。或许,后来会发生政变,会将联络者像被饿死的齐桓公一样的丑恶出现时,他们就渐渐变得和那佣兵头子差不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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