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客是个和尚？不会是个少林武僧吧？
李懋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反派，比如《少林寺》里的王世充。
讲道理，如果站在僧人的角度，李懋还在建州当永安王的时候，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了。他干的那些事，如果有个玄慈那样的带头大哥带领一群正道侠客来干掉他，那可真是一件替天行道的壮举。
后来他当了皇帝，不但又干了那样的事，并且干得更彻底，毕竟皇帝的权威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永安王能比的。
一想到自己成了反派，李懋也就能够心安理得地面对这样的刺杀了。而在影视剧里，反派通常都过得比主角好，只要主角不开挂，只要反派不降智，反派可以永远都过得那么好。
而且李懋也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前世里他就对宗教人士无感，也谈不上反感，但每每去旅游的时候看到那些很商业化的庙宇，他就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不过那时候也就是各自安好吧，谁也管不了谁。
可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就不一样了，你们好好的打坐念经，弘扬文化那是没有问题的，但你们隐藏人口，侵占土地还不缴税，那就是抢饭碗。
抢饭碗的事，怎么能忍呢？
反过来，他抢了人家的饭碗，人家要来刺杀他，这个也是很能理解的。
但是理解归理解，该拷问的要拷问，该追查的也一定要追查，该杀头的朝阳要杀头，这两者之间一点都不冲突。至于会不会又在江湖上引起什么血雨腥风，让那些正道侠客们恨之入骨，那也要看他的朝廷鹰犬们怎么去和那些大侠们相处。他甚至想，换个角度来看，东厂西厂血滴子什么的，是不是也很需要？
打架的事情，李寂城很在行，但是拷打审问什么的，那就需要一直都在，但没有人注意到他一直都在的风寂荡出马。
因为刺杀的事，李懋推迟了返回清凉山行宫的计划，他不能想当然地认为这个刺客就是和尚，行刺的目的就是因为对寺庙财产的清算。对方也有可能蓄谋已久，而且肯定有内应。
他继续住在了御书房里，不过内外的警卫都加强了，任何刺客都不会再有机会。只不过他本来想躲到行宫去清闲几天的，现在被迫加班，这让他很不爽。
当然，他也没有兴趣去过问风寂荡审讯的过程，但如果风寂荡那里进展不大的话，他也不介意帮他开拓一下想象力，他有一阵子研究过人类历史上的刑罚，包括死刑和各种刑讯逼供的手段，在怎么残酷地对待同类这件事上，他对人类倒是一直都很有信心的。
结果，第二天，风寂荡就来到了御书房。
“官家，那刺客招了。”
风寂荡的脸上依旧戴着他的多闻天面具，尤其是李懋的身边不仅站着张初晴与李寂城，还有大理寺卿和刑部的高官，行刺皇帝这么大的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这些相关的部门谁都讨不了好。
“哦，这么快？”李懋放下手中正在看的奏章，略微感到有点意外。那和尚身手那么好，怎么也应该是意志很坚定的人，没道理才一天就撑不住了吧？还是说风寂荡的手段太过刺激，就是那样的武林高手也扛不住？
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们也很好奇风寂荡怎么这么快就让刺客招供的。他们其实都想把刺客带到自己的地盘上去审问，但这个事吧，也不能说就该谁管，倒是几个单位都有协作的空间。
他们甚至不清楚风寂荡的风字号是个什么部门，只知道这个戴面具的家伙隶属于金吾卫，也是皇城的警备部队，现在他们知道，金吾卫不但负责警备，还有自己的刑狱。
没有人能看到风寂荡的表情，但是能听得出，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什么情绪，那种语调让人感到不舒服，很难说清楚哪儿不舒服，如果一定要说，就是那种声音和语调，让人有种面具后面的人不是活人的感觉……
“没有怎么动刑。”风寂荡就用他那种毫无情绪的语调说：“他自己就招了。他自称是普贤院的和尚，法名定苦，自小学法，因为官家灭佛，他的许多同门流离失所，还有许多同道死于与官差的争斗中。因为，他行刺官家，就是为万千佛门弟子讨一个公道。”
“荒谬！”李懋没说话，那个刑部的官员倒是义正言辞地喊了一声，情绪激动地道：“官家并非灭佛，不过是清理那些不合规矩的寺产，这些和尚好不晓事！”这种问题，表态还是要赶紧表态的，说不定皇帝一下就记住他了呢？
李懋呵呵一笑，道：“他是不是还想昭告天下，扬名立万？”不过，事情就那么简单？
张初晴开口道：“他招的只是他想招的吧？前面那六个刺客，与那和尚就不是一伙的。”那六个刺客用的兵器，功夫的套路，还有他们相互配合的那种默契，与那个定苦不是一条路上的。
但是那几个刺客都被杀死了，在李寂城赶来救援之前，张初晴可没有留下活口的余力。那种时候，保护皇帝才是第一位的，刺客即使被杀了，也依然有调查的空间。
风寂荡微微点头道：“不是一伙的，那个和尚也说了他们不是一伙的。他只说他们都藏在宫中做工，此前互相并没有见过，只在行刺之前明确了各自的任务。前面几人解决护卫，包括贤妃娘娘，定苦和尚只管行刺官家。”
应该说，他们成功地解决了张初晴布置的内卫和暗卫，但是没料到张初晴本人这么棘手。如果不是定苦和尚及时赶到，他们直到团灭都没有一点机会。
那刑部的官员又道：“贤妃娘娘的身手……”
张初晴一抬手就堵住了这家伙的马屁，问：“和尚的话未必可信，此事也必然有人居中策划，还有什么线索？”
风寂荡道：“和尚说，那几个刺客的口音，是两浙那边的。还说，听到他们行此前彼此盟誓，要为钱氏复国。”
李懋讶然笑道：“这栽赃也太明显了吧？”
大理寺卿李德柔道：“官家，臣请查验刺客的尸首。”他都已经快退休了，下一步就是去金陵大学当法学院的院长，没想到退休前还遇到这么一个大案。不过，从一个衙门小吏干起，几十年下来，什么大案要案悬案没见过啊？定苦和尚的供词一听就有真有假，要他说出真话，风寂荡也得再下几分功夫呢。
不过，活人不一定会说真话，死人却是不会说假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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