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范三年的早春二月，年轻的南唐皇帝李懋在寿州呆了差不多三个月之后，不慌不忙地经庐州，游巢湖，然后才带着符金环坐船过了长江，回到国都江宁。
元范三年，也就是公元950年。
按照李懋原本知道的历史，同样年轻的后汉皇帝刘承佑会在这一年被自己信任的近臣郭允明杀死，时年二十岁。李懋不知道在自己对后汉搞了那么多动作之后，刘承佑会不会晚死两年。他对刘承佑本人无感，但是一个能和郭威开撕的刘承佑活得久一点，对他有利。
就是这样。
但是现在得到的情报是，郭威还没有反，刘承佑也还没有杀郭威的全家。相反，刘承佑还在给郭威升职加薪，升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升的了，所以刘承佑给郭威封了个王。
这在李懋熟悉的历史里就是没有的事情。
但这就有点阳谋的味道了。
因为郭威的威望和功绩还没有到封王的地步，郭威原本在几个顾命大臣里就是资历最浅的，他在后汉朝廷最大的功绩就是平定了李守贞的叛乱，那这个功绩刘承佑已经奖励过他了，又是升节度使，又是加侍中，还让他以枢密使的身份在外带兵，在郭威没什么新功绩的情况下，他已经升无可升。
然后刘承佑还给他封了个长沙郡王，这就打破了该有的平衡，是要让郭威树大招风，成为众矢之的。顺带着还恶心了李懋一把，因为长沙现在已经不是后汉的属国楚国的国都，只是南唐的一个州。
李懋没想到刘承佑这孩子帝王权术还玩得挺溜的，也不知道是他无师自通，还是有高人指点。
但是吧，这事也是有风险的，一个不好，郭威并没有成为众矢之的，在各种羡慕嫉妒恨遭到无情的打击，反而更增加了他的威望，使他成为更多地方实力派的明灯。
李懋没有去提醒刘承佑同学，这么玩，你是很有可能玩脱的。毕竟历史已经给你俩下过定论了，你叫汉隐帝，人家叫周太祖。
当然李懋这时候也没有去管刘承佑，也管不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
是好事。
他为先帝守孝的时间就快要满了，周家的长女周宪也已经及笄，可以嫁人了。
现在周家已经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婚事，周宗更是迫不及待地把宰相辞了，他要做国丈了，做了国丈还当宰相，那班大臣没有一个会同意的。周宗现在已经无所谓做不做宰相，他是真有些急了。
能不急吗？再晚一些，皇后都不知道还是不是他周家的了。
周泓回来了。
周宗的儿子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在历史上出名的是他的两个女儿。周泓不是长子，却是周宗比较喜爱的一个儿子，也使劲地在培养周泓。此前周泓在国子监挂了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后来周宗为了给他创造机会，把他安排到了南唐派驻后汉的使团中，给韩山寂打下手。
说起来周泓的年龄比韩山寂可要大着好几岁，他今年都二十六了，韩山寂才十九。不过官场无年龄，谁让韩山寂是皇帝的心腹呢？随着使团正使孙晟的南归，韩山寂现在也就是正四品的正使了。周宗可不觉得让自己的儿子跟着一个眼看着二十几岁就能拜相的政坛新星有什么好丢人的。
周泓是刚被礼部召回来的，他被提拔为礼部主客司郎中，从五品。而他首要的工作，也就是协助礼部大佬们筹备皇帝的婚礼。
周泓回到家中的时候，在后院里看到了正在学习射箭的周宪。周泓快一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妹妹了，他看到自己的妹妹在早春的阳光中拉弓射箭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生感慨。
一个上位者的喜好，真的会改变一种风气。
当今皇帝尚武，身边跟着一位武艺高强的妃子，还组建了殿前女班直。
殿前女班直的女兵们能够获得和男兵一样的待遇，她们也有军阶，也有官品，拿的俸禄一点也不比男兵少，就算到了年龄要嫁人，也并不会因此而被辞退，如果因为生育而身体素质下降，也只会调整岗位。当然了，如果要辞职去相夫教子，那也是不会受到阻碍的，还能领一笔不菲的退役金。
要是运气好，能得到皇帝的垂青，如那张贤妃一般，那就更是一步登天了。
因此，此时的江南女子，颇有习武之风，甚至连周宪这个预备皇后，都在家中学习射箭。
此外，这时代的审美延续唐代，女子以丰腴为美，但是当今皇帝的几个妃嫔都身材窈窕，民间女子自然也开始流行束腰；皇帝喜欢运动、阳光，民间也流行运动，特别是皇帝喜欢的足球，如今在江宁更是红火，许多寻常人家都让自家的儿郎去踢球，还能在球市中赚到钱，据说有个小郎君，球技高超，人也长得俊美，许多富户都争相要把女儿嫁给他……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皇帝以身作则，提倡节俭这件事，效果如何还不好说，但皇帝的喜好对民间影响极大，引领潮流，那倒是真的。
但是周泓看到自家的妹妹在学习射箭，却也忍不住道：“宪娘，其实你不必刻意为之。”他很清楚自家这个妹妹喜好的是什么，擅长的是什么，习武射箭什么，那真的不是她的长处。
周宪听到哥哥的声音，转头一看，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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