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那是一双老人的脚。
黑，裂，完全没法看。
但是，拐角处还露出一截红色。
不，这并不算是红色。
应该说是太脏了，根本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颜色。
但不知道为什么，侯副院长就是认为，这是红色，刺眼的红。
这样的想法让他抓心挠肝。
他上一次见到这抹红色的时候，都没看出来这究竟是什么颜色。
只是这一次，他居然一眼就看出来。
突然，他有点儿恨自己的眼神，也恨自己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了。
他想给自己一巴掌！
侯副院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去。
然后。
他呆住了。
他傻掉了。
出现在那个拐角的，仍旧是那对祖孙。
眼盲的老奶奶，穿着稻草棉袄的小女孩儿。
那个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虽然脏得看不出来长相，但是眼睛好看的不得了。
好看的不得了的小女孩儿。
她们就这么躺在那里，再也不见，捧起蛋液送到奶奶嘴边的，那双小小的手掌。
再也不见，那个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总能准确地摸到孙女小脑袋的，那双粗糙的老手。
侯副院长看见，老奶奶紧紧的，死死的抱住小女孩儿，几乎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
他还看见，她们的头上有伤，有开始凝固的血迹。
冷风吹来，吹散了她们的头发，也吹走了从小女孩儿破棉袄里钻出来的稻草。
“喂。”
他蹲下去，抓住小女孩儿总是赤裸在外的脚踝，才发现这只脚踝上全是冻伤。
这样小的孩子，身上竟然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喂！”
侯副院长晃了晃，使劲儿晃，咬着牙晃，可是，闭上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那双好看的不得了的眼睛，再也不会甜甜地看着他笑。
“哥哥，鸡蛋给你吃。”
“鸡蛋……好好吃。”
怎么能这样？
我还没有给你们弄来更好吃的。
鸡肉，猪肉，牛肉，鱼肉，各种各样的肉。
山珍海味。
要多好吃就有多好吃。
都比鸡蛋好吃。
真的，老好吃了。
不是说好要等我吗？
不是说好了的吗？
你们不想吃吗？
干嘛不睁开眼睛了，干嘛不等我。
我他娘的……
“啪！”
侯副院长扇了自己一下。
祖孙俩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竟然是从地上捡起来的脏蛋液？
而他竟然打翻了蛋液，连这个都没让她们吃到嘴里？
好后悔！
……
忽然，他听到叽叽喳喳尖锐的笑声。
抬头望去。
望见这条小巷的另一边出口处，有两个二鬼子。
他们歪戴着帽子，抽着烟，手里还抓着棒子。
棒子上有血迹。
他们在笑。
不知道在说什么，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祖孙，哈哈大笑。
一个二鬼子怪模怪样的模仿着，抱着肩膀，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用一口不标准的声音喊道。
“奶奶！”
另一个二鬼子笑得和抽了似的，哇啦哇啦地说话，还抓起棒子，瞎比划起来。
两个二鬼子大概觉得自己特别英勇，得意的不得了。
是他们……
是他们干的。
哪怕不是他们干的，他们也该死！
这两天戒严，侯副院长跟着师傅不知接待了多少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老人，女人，孩子，就连孕妇也不放过。
都是他们干的！
侯副院长瞳孔骤缩，抓起刚才拿去卡住大门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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