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死了，不能报警，他们在等什么？
等有人指示他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等安娜用一盏吸尘器吸走尸体，当做被分类处理的垃圾，然后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吗？
还是像电视剧里的演的那样等一个挺身而出的英雄来带领他们抓住凶手拳打骷髅头最后走向富强繁荣?
他们倒是想，可是有人给他们机会吗？
答案是不。
因为这节车厢的乘务员，准确来说是管理者——安娜，已经蹙着眉头从后方走来。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一响，声音在偌大的列车空间里回响，明明她的步伐很慢，但是人们的心却随着声音一步一步提到了嗓子眼上。
安娜可不是个善茬。
她似乎毫不在意死了人，单是简单扫了一眼尸体就用对在场的乘客这样说道，
“我们三号车厢奉行团结友爱互帮互助的准则。但是很遗憾，我们之中有人破坏了规则，当午夜的钟声响起之时，请将犯人交到处刑台，作为破坏规则者给予我们的交代，否则有人将会遭受严厉的惩罚。”
江明湛看不见她的人皮。但是他看见了，在人皮之下，她的嘴角是上扬的，两只眼睛的轮廓圆圆润润，江明湛竟然能从中看出愉悦来。
有人将会遭受到严厉的惩罚。
有人?
这个人是谁?
一切都仿佛是早有预谋。
因为安娜很愉快的笑了，就如同期待喜剧电影开场的观众，单单看见预告片和演员表就开始心生愉悦，期待这些人下一幕会怎样上演。
“好奇怪，她为什么要笑啊?难道她觉得这是件喜事吗？”
看出了安娜在笑？
江明湛在一片哀嚎之中看见了那个口型。
嘴巴下方是一个熟悉的下巴，下巴层层叠叠很有特色，不用再往上看，江明湛就知道他是谁。
江明湛后方的走廊中间三步远的地方站着李富贵，他旁边跟着陈秋月，陈秋月侧着身，两人一左一右站着。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看起来居然也挺和谐。
不过，李富贵的适应能力真是好，这就是年轻人吗？
陈秋月侧着身，偶尔偏过头看正前方。
她似乎对李富贵说了什么，李富贵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说，“原来是这样，那人难道就是她杀的吗？”
原来如此，陈秋月是鬼怪，知道安娜的本质不足为奇。
“啊?”
“不是吗？有说乘务员不能杀人吗？”
江明湛猜想，陈秋月接下来应该说了“没有，但是应该是不可能的”这种类似的话。
所以李富贵的口型是这样的:“对啊，没有这个规则。你反过来想，如果他们就喜欢出其不意，等这些人找半天才发现乘客里面没有凶手，这时候我们就知道小丑竟是我自己!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戏剧性吗？所以我觉得凶手就是她。再说了，再这样下去，他们肯定又会玩几轮“谁是凶手”，东指一个人西指一个人，等他们都认错了，安娜在最后都还能凑个连环杀人案，你看她笑得那么开心，我觉得铁定就是因为这事!”
陈秋月说了什么，他就咧开笑，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别夸我了，怪不好意思的。”
看来吹了彩虹屁。
陈秋月笑，她刻意紧闭着牙齿，将獠牙锁在嘴里，表情显得很僵硬，但是看上去算是像个人样了。
在这紧张的气氛之下，这一人一鬼还有说有笑的，但是因为陈秋月刻意隐匿了声音，离得稍微远一点的人几乎都听不到，所以两个人就像是面对面站着，张嘴在傻笑，在座对他们投去的目光全是看傻子的目光。
江明湛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厕所敞开的大门。
他没有看见李富贵忽然停住了笑，把眼睛朝向左前方的窗户，然后开心的说了一句:
“还真是……”
江明湛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刻意将身体往下滑了一节，但是下一秒那种预感仍然变为了现实。
只听一声巨响，
“喂——”
“迟卦仁!”
李富贵的手呈喇叭状放在了嘴边，喊完就举起胖乎乎的手就对着他挥舞，能看出他此刻的惊喜。
江明湛:“……”
大庭广众之下，这种随手捏来搞笑的名字被大声喊出来，还是被众人眼中的“傻子”叫出来，江明湛自懂事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尴尬。
直到现在，那种尴尬感还隐隐存在。
回忆到此结束，江明湛瞬间收起自己的情绪。
眼前的这个男人，面对尸体面不改色。在事发第一时间就拦下了目击证人然后撬走了证人证言，行为如此熟练，如果不是警察，那就只能是安吉拉口中的那类赏金猎人了。
男人站在门口挡住了开着的半扇门，从他肩头看出去只能看见洁白的瓷砖和高高的花洒，不知道他是不经意的还是故意的。
江明湛把目光放在了离自己很近的这个刚刚受过惊吓的女孩身上。
他特意放轻了声音，问了她一句，“能再说一遍你发现尸体之前的事情吗？”
哪怕江明湛声音再轻，她仍旧表现出明显的抗拒，“我不想说了，能说的我都说了，你们不要再问我了!”
她说着说着蹲在地上，使劲捂住耳朵，“你问什么我都不听，你要问就问这个人，我什么都跟他说了，我不是犯人，你们别来问我!”
她似乎不想再去回忆一遍刚才的始末，干脆谁的话都装作听不到，只有她的嘴巴在不停地重复“我不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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