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苍吭哧吭哧地憋了半天,最终憋出来这么几句话:“然而今日乃鹿鸣之宴,为彰同年亲亲之谊,本官便对尔等从轻处罚。”
“你叫……”他转头望着那丁字脸举人。
“学生田朗回。”丁字脸举人,也就是田朗回畏畏缩缩地答道。
“你污蔑朝廷命官,更是捏造中伤朝廷的谣言……”
周苍疾言厉色,神色不善地望着这名为田朗回的举人。
他的本意或许是先把罪名夸大一点,好好地吓唬吓唬这货,让他以后老实点,随后再给他个轻点的判罚。
可谁料似乎是罪名太大了,田朗回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惶恐地大叫道:“冤枉啊!大人!这话可不是学生捏造的,全京城的百姓哪个不知道?”
“就连诸位大人想必也早就知道了!”
众多官员脸都绿了,谁踏马早就知道了?
你不要瞎说行不行?
就连方才憋着一肚子火,想给这小子点教训的礼部众官员也如避蛇蝎地望着田朗回,心说一定要离这小子远点。
要是不拉开距离,就凭他这蠢劲儿,哪天掉下水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溅别人一身。
“谁知道了?”
周苍怒望着他:“别人不清楚,反正本官从未听过如此传言!”
“大人,您肯定知道啊!”
田朗回都傻眼了:“在场的同年们都知道,诸位大人也……”
“住口!”
周苍脸色郑重地打断了他:“你莫要胡乱揣测他人之意!
”
“犯下大错,如今非但不悔改,反倒攀扯朝廷官员,意图结党!小心本官上奏朝廷,革除你的功名,发往刑部论罪!”
其实还有不少举人想给田朗回帮腔,可一听这话纷纷把话憋回了肚子。
革除功名?发往刑部论罪?
这么严重??
李乾在人群后方听得津津有味,其实他是挺想让这田朗回继续说下去的,好听听还牵扯着哪些官员。
只不过周苍的处置方式也尚可。
用严重的后果吓住了一个带头的田朗回,想必其他人定然不敢再传这种谣言了。
见举人们都被唬住了,周苍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神色缓和了几分。
他或许是再怕吓着田朗回,也不说什么处罚了:“今日是鹿鸣宴之时,本该欢庆之日,莫要再言其他了!”
“田朗回,宴后你来京兆府衙门,本官要同你说一说,日后定不能再风传这些捕风捉影,虚无缥缈的事!”
众多举人齐齐松了口气,根据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无私思想,这显然是好事儿。
今天受伤的只有一个田朗回,看来周老大人回去定然要好好和他掰扯掰扯了。
“我……”田朗回尖瘦的脸上有些苍白,一时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周大人未免太过严厉了。”
门口一阵笑声传来,众多举子和官员纷纷转头望过去。
李乾也转头望去,见到进来的两人,又拉着吕布和老太监把头压低了几分,生怕被认出来。
地位越高的官儿,就越喜欢摆摆架子。
这鹿鸣宴的到场顺序也是架子的一部分。
最晚到的,永远都是官位最高的人。
镶着铜花兽首门环的大门被打开,两名身着绯袍,气势不凡的大员出现在了院落门口。
“下官拜见宋部堂,王令尹。”
一众官员们呼呼啦啦地俯身见礼,举人们也纷纷反应过来见礼。
“何须这么客气。”
负手走在前方,面上带着笑意的正是礼部右侍郎宋乔年。
而在他侧后方,表情澹然的则是京兆尹,王缙。
宋乔年负手缓步走到前方,笑着道:“方才本官和王令尹正巧走到附近,也听到了诸位的话。”
“国朝向来优待读书人,周大人说什么意图结党,这话可是有点重了。”
周苍额头上挂着几滴细小的汗珠,急忙拱手道:“宋部堂,此乃下官的过失。”
宋乔年笑着摇了摇头,在一众举人又敬又怕的目光中走到了田朗回身前,顿了半步,又继续向前走去,坐到堂前的主位上。
其他官员见状,也纷纷跟在他后方落座。
举人们还是头一次见这种情况,方才周苍周大人还在这里一言九鼎,几句话就把同为举人的田朗回吓的几乎站不住。
可如今在官高一品的宋侍郎面前,却被训的像个孙子一般,只能人家说什么,他听什么。
还未踏入官场,举人们就先被这等级森严的官场上了一课,此时自然还处在震撼之中,一个个或若有所思,或失魂落魄地坐到了桌桉后。
这里的桌桉都是有数的,考中了多少举人,就设多少个。
好在吕布之前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早就给园子里面的仆从使了钱财,让他帮忙多弄了两张。
此时李乾和吕也浑水摸鱼,寻了个偏远的桌桉坐下。
至于老太监……只能在一旁站着,装成随从模样了。
堂前,宋乔年坐在主位,端起桌上白玉般的瓷盏,轻轻抿了一口,笑望着在场的众多举子、官员。
“今日鹿鸣,首先自然要恭喜各位!”
“诸位都是我大乾的栋梁之材,如今我们这些人都老了,日后国朝还是得靠诸位这样的年轻俊彦来奋起。”
众多举人被他夸了两句,纷纷有几分受宠若惊。
宋乔年又笑着道:“方才,周大人说了诸位几句,措辞有些严厉,诸位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国朝优容士人,大街上的百姓说不定都在茶余饭后聊几句,诸位作为举人,早晚要出来做官,已是有了半个官身,讨论朝廷之事,自然不用太过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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