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奕不由得低声喃喃道:“生哥儿。”
恰逢此时。
好不容易缓过来劲的老李头再度缓缓开口说道:“后来......”
“后来啊......”
“后来啊......我们的人越打越少,匈奴人的人却越杀越多。”
“杀到最后,那干枯的敌血蒙住了我的双眼。”
“等我再醒来时,已经身处匈奴人的部落里了。”
“与我同样被俘虏的共有三百余人。”
“醒来后我才得知,赵将军到最后还是未能突围出去。”
“赵将军......赵将军他......赵将军他为了不被俘......为了不被当做射向大将军的箭......”
“在......在即将坠马的那一刻......横......横刀......横刀自裁了。”
话音落罢,老李头瘫坐在地上一时间竟泣不成声。
许奕缓缓上前,越过层层杂草,最终立身于城隍神像一步外。
“生哥儿,我来了。”
许奕高高拱起双手,缓缓躬身行大拜之礼!
无论是从自身远近而言,还是从民族情结而言。
赵甫生都受得许奕大拜之礼。
大拜过后,许奕立身于神台前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赵甫生神像。
无人知其此刻究竟是何所思所想。
一时间,残阳似血照耀下的破败城隍庙内。
除了风声与李寿山的哭泣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
李寿山的声音再度缓缓响起。
“自得知赵将军自裁身亡的消息后。”
“草民不止一次地想过杀上几个匈奴人,然后就随赵将军而去。”
“等到了下面,咱再继续给赵将军牵马!”
老李头边哭边笑道:“幸亏每次都被那秦百户给拦了下来,要不然咱老李头还真没脸下去继续给赵将军牵马。”
话音落罢,老李头缓缓自地上爬了起来。
边哭边笑地望着神坛上的赵甫生神像。
缓缓开口说道:“那青阳槊随着您南征北战数载光阴,随着您立下了不世功勋,末将又岂能容浑邪王那贼嘶玷污了青阳槊?”
随着老李头近乎痴癫的喃喃自语,许奕于后来之事渐渐有了些许了解。
当老李头也就是李寿山自匈奴部落醒来时。
漠北决战已然彻底的落下了帷幕。
而那老浑邪王也已然死于了漠北决战中。
新任浑邪王继位后命人带回来了大量的俘虏。
也正因此,老李头、秦百户等士卒才能得以避免被活埋的凄惨下场。
当然,新浑邪王之所以这么做并非是因慈悲心发作。
真正的原因恰恰与之南辕北辙。
就在老李头等人被关押的那段时间里。
陆陆续续地有战俘被送至新浑邪王部落里。
当俘虏的人数到达两千之数时,一场惨绝人寰的惨剧悄悄拉开了帷幕。
此后的日子里,每一日都会有两名倒霉的战俘被拉至新浑邪王大帐。
无人知晓那新浑邪王大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被拉去的人里,从未有一人再次出现过。
如此提心吊胆地过了两三年之久。
眼瞅着牢房里的袍泽已然只剩下二十余人。
彼时的老李头已然彻底绝望了,一心只想拉一个匈奴人垫背,好死的有价值一些。
老李头将想法告知仅剩的二十余位袍泽时将自身自幼便是左撇子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
此后的数日里,二十余位袍泽宁愿自己饿死,也要将自身那稀少的吃食让于老李头。
数日后,就在老李头被选中押往新浑邪王大帐之际。
幸运之神时隔两三年之久,再度降临于老李头身旁。
新浑邪王的弟弟不堪新浑邪王的种种暴行,联合数名千长于那一日发动了叛变。
那一天,新浑邪王的部落里到处都是战火。
察觉到机会来临的老李头猛然爆起,活生生地以牙齿咬死了两名押解匈奴。
侥幸得以挣脱枷锁的老李头顾不上仍在牢房里的袍泽,其趁着混乱悄悄潜入了新浑邪王大帐。
本欲亲手手刃了新浑邪王。
怎料当其赶到时新浑邪王的大帐已然燃起熊熊大火。
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老李头顾不上那么多。
径直冲入熊熊烈火中。
若是不能亲眼看到新浑邪王身死。
李老头怕是到死都不会瞑目。
幸而,当其冲入新浑邪王大帐后,亲眼看到了那新浑邪王被乱箭射死于王座之上。
而那王座之后,赫然高高悬挂着一杆槊。
那槊的模样对老李头而言是何其的熟悉。
见到青阳槊的一瞬间,老李头心中忽然迸发出无尽的求生欲。
也正是因这无尽的求生欲,老李头方能再度冲出火海,冲出混乱无比的新浑邪王部落。
因青阳槊的存在。
老李头独自于匈奴腹地,一步一个脚印历经了千难万难,最终耗费十余年的时间方才于今年开春之后重新回到了故土。
其回归故土之后,第一时间将那青阳槊藏好,随即便去打探这消失的十余年的消息。
然而,正是这一打探,使得孤身于关外行走十余年还能安然无恙的老李头险些一命呜呼。
若非偶然闻得许奕封王的消息。
老李头怕是真的要在大病中一命呜呼。
奇迹般挺过来的老李头收拾好行囊后开始朝着沮阳城行来。
因无路印,故而老李头从不踏足官道半步。
因青阳槊,故而老李头只得一步一个脚印。
其历时数月之久,最终于月余前抵达了沮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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