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万家这几天忙疯了，精心喂养了一年的鸭子终于能卖了，不分白天黑夜的嘎嘎嘎嘎吵得脑壳晕……
万老头领着老大老五两个小伙子，一人挑一根扁担，挂上两个大竹篓，分头去县里赶集卖鸭子。
家里就李阿妈和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老大媳妇，俩人坐在树荫下小声说话呢。
斑驳的树荫下，李阿妈的脸色有点不正常的潮红，昨晚有点闹肚子，起夜了好几回，刚刚午饭也只勉强吃了几口，肚子疼得人都快要抽过去了......
李秀文拿着件未完工的肚兜对着光在比划，一时没注意到。
索性腹痛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李阿妈缓过劲来，靠在椅背上舒了一口气。
“阿芳今天去考试了，也不知道顺不顺利？”
儿行千里母担忧，六个孩子她尽量一碗水端平，但终归还是没那么公平的，万芳芳打小懂事，才学会走路就跟着大人扯猪草，白嫩嫩的小手被草叶上的针刺磨得血糊糊的，哭完了接着又扯，三岁看八十，又倔又坚强，还特别有主意。
“阿芳脑瓜子活泛，又肯努力，一定没问题的。”
李秀文知道婆婆只是在担心，手上没停，换了个黑色的线，打算在肚兜下边儿绣几个字，当了娘，自然就会对子女有各种美好的期盼。
自然而然地，她想起了自己的爸妈，呵，只觉得她是赔钱货，心里眼里只有弟弟，恨不得把她切吧切吧当猪卖了……一时气息转冷，差点把自己气个倒仰，肚皮微微发紧，孩子们也不依了……
她连忙收敛思绪，做了几个深呼吸。
李阿妈本半靠在椅背上休息，听见动静猛睁开眼，“怎么了？”
“妈，没事，肚皮有点发紧，缓一阵就好了。”
这一抬头，她终于发现婆婆脸上的不对劲，豆大的汗珠子凝结在颊边，嘴唇上一丝血色也无，脸上还透着不正常的红，像打了胭脂一样。
“妈，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李秀文慌了，把手上的东西都扔进竹筐里，撑着椅子就要站起来。
“莫慌，莫慌！”
李阿妈双眼终于聚焦，盯着老大媳妇硕大的肚子，用尽最大的力气喊道，“我闹肚子呢，多跑几回茅厕就没事了，你莫急，慢点，都快要生了，注意点！”
其实她没喊出多大的声音，拉肚子实在很伤元气，万一脱水，可是会要命的……
李秀文强自镇定，但还是扶着椅子慢慢站起身，双手托着沉重的肚子走过来，她蹲不下来，只得绕到婆婆侧面，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妈，你发烧了！不行，我得叫爱国回来！”
万爱国正在县里某个角落跟人砍价呢，对面的大婶三寸不烂之舌实在了得，硬是把个七尺男儿数落得面红耳赤说不上话，只咬死了一句话不松口。
“婶子，不能再少了，不能再少了！”
李秀文吃力地赶到大队长家借电话，拿起话筒，手指在键盘上愣是直愣愣地戳不下去——
都不知道公公和小叔们在哪儿呢，给谁打电话？
大队长媳妇也是嫁过闺女的人，眼见着她捧着大肚子腿直哆嗦，心酸又心急，眼泪就没忍住掉下来，“秀文啊，这是怎么了？家里出啥事了？”
李秀文眼睛急得通红，“婶娘，我婆婆病了，发烧闹肚子，得去医院，我本来想打电话叫公公他们几个回来的……”
大队长媳妇一拍大腿，“阿芳的电话我记得有，给她打！你大着肚子呢，别跟着添乱。”
“诶，给大妹打！”
于是，留守在店里的万爱宏就接到了村里打来的电话，得知李阿妈病得又急又重，张倩也在一旁听了个清楚，隐约记起前世妈妈曾经提过这一段——痢疾！！！
李阿妈不是感冒伤风，是得了急性细菌性痢疾，这病传染性强，得赶紧把大嫂隔离了，她抢过电话，如此这般地细细叮嘱，要大嫂一定答应不妄动，又叫万爱宏赶紧坐最快一班车回去。
“阿宽，叫你留在县城的兄弟去找找看老万家的男人，找到一个算一个，李阿妈这病会传染，得赶紧送医院，万老四赶回去的速度肯定赶不上他们，要抓紧！”
石宽知道严重性，也不废话，立马照做。
万芳芳此刻正专心作答，一丝旁的心思也没有。
万爱宏火烧屁股似的跑去车站，结果当天最后一班车已经发出去了，没办法，只能赶第二天一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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