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次排队上前，接受神恩。依次排队上前，接受神恩。依次……”嘹亮的号令在落木城重复回荡。
哈特·费尔和一千人已经进驻城堡。
王家舰队的陆战一团则分别在城外各处要道驻守，防止人员逃散或动乱，以备不测。
毕竟，人数上的巨大差别是谁都能看出来的。
或许有人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但这种可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越来越渺小。
牧师们带了足够多的神恩核心和祈愿石，足以让十万人沐浴神恩，加入到新世界之中。
这些人显然不可能再度悖逆。
于是，最强壮凶狠的骑士和士兵们被最先赐予神恩。之后是侍从、贵族家仆、再之后是后勤兵和商贾……
只剩最后一抹余晖时，落木城彻底归附。
“乔佛里国王万岁！陛下万岁！！”无数人一遍遍地呼喊，声音传到主堡的塔顶时依然响亮清晰。
琼恩·雪诺站在窗边，满意地露出微笑。
哈特·费尔守在门边。他眼前是叔叔的背影，叔叔则正对着琼恩统领的背影，似乎略显萧瑟，又好像无动于衷。
总归，叔叔已经是阶下囚。
琼恩统领转过身，眼睛直直望在他脸上，“哈特伯爵，你想怎么处置这弑亲者？叛国、叛族、叛道，一时间还真不知该给予什么惩罚好了呢。”
‘哈特伯爵’？哈特·费尔的心神完全聚焦到这一点上。
‘哈特伯爵’。
他顿时感到一种奇妙的不真实。我是落木城伯爵了？！
琼恩·雪诺，近卫军统领、鹫巢堡执政官、乔佛里国王的心腹，亲口叫他哈特伯爵！
他知道，自己被承认了。
不是自称，不是空洞的许诺，而是真正的恩赐和封赏。落木城伯爵！
再也不用担心何去何从。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石，一瞬间，在他心底积累了不知多少时间的情绪瞬间爆发，冲击得他一阵阵的晕眩茫然。
落木城。
多少年了，他让自己忘记所有。
就连做梦都不敢梦想能拿回落木城，生怕泄露半句梦话。可如今竟一朝成真！
伯爵该怎么统治？
哈特·费尔欣喜又惶恐地纠结着。
“哈特，琼恩爵士问你话呢。”叔叔淡淡地开口，仿佛在话家常。
哈特·费尔皱了皱眉，才收拾心情朝琼恩统领恭敬行礼，“回禀统领大人，我所学不多，不敢妄加评议，只依照律法处置即可。”
按律法，罪不容赦。
琼恩微微点头，“那就斩首吧，最通用的死刑，也给落木城保留一份体面，彰显陛下慈悲。”
比绞刑和火刑之类的好多了。
海伍德·费尔释然地笑了笑，“多谢爵士好意了。如此干脆利落的死法，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他转向侄子。
“哈特，麻烦事后把我的头缝回身子，留个全尸下葬。就埋在‘老林地’里，我父亲和大哥身边。”
叔叔的语气和往日并无区别，仿佛还在下令。
凭什么？
好像他还是落木城伯爵似的。哈特·费尔颇不舒服地想。
“谁来动手？”海伍德·费尔问。
琼恩看向哈特·费尔，令这位新伯爵全身一震，立刻连连摆手，“大人，诸神早有旨意，凡人怎么能亲手弑亲？”
琼恩叹了一声，“那就我来吧。”
他握住剑柄。
“大人，处刑之前，请允许我和侄子单独相处片刻，”海伍德·费尔垂下头颅，“当作将死之人的遗愿。”
琼恩松开了剑柄，“一刻钟。”
琼恩走向房门，“哈特伯爵，之后将犯人带往校场。”
砰~
房门紧闭，外界的声音瞬间弱了几分，令气氛安静许多。
“坐吧，好侄子。”
叔叔自顾自坐了下来，仍然是平时的那张座椅。
哈特·费尔动了动嘴唇，还是沉默地坐下。他选了正对面最远的椅子，高度和主位平齐。
“坐近些。”叔叔却并不满意。
“最后一次了。哪怕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温馨时光的份上，坐过来，给你叔叔最后一丝安慰。”
哈特·费尔愤愤地坐到侧位，“你杀了我父亲！还有爷爷！”
“谁说的？”叔叔却厉声质问。
“不要觉得在打仗时候喊两嗓子就什么都是真的了！真假是非才没这么简单！”
哈特·费尔只是冷笑，“你以为我还会信？”
“为什么不信？”
海伍德·费尔一脸的坚定坦然，“我抚养你长大，将剑搭在你肩上，封你为骑士，还将为你娶妻，分封土地。我尽心尽力统治落木城，从没对自己人下手……”
“我才该是落木城伯爵！”哈特·费尔忍不住爆发呐喊。
“不是你！是我！做到这一切的该是我！你的位子是我的，是我封你的儿子为骑士才对！”
叔叔向他投来怜悯的目光，“小哈特啊，你竟还如此天真？”
哈特·费尔脸色通红，“不准这么叫我！”
叔叔言语不停，“律法只是律法罢了。若任何事都按律法和规矩办，我问你，你践踏田地要赔吗？你杀了平民要偿命吗？你非要和女孩儿睡觉是强奸吗？说啊。”
哈特·费尔不禁语塞。毕竟三种事他都做过。
叔叔语重心长，“大哥和父亲接连离去，家族正遭外人窥视，你说，我能让一个婴儿扛起重担、应对危机吗？”
哈特·费尔刚张开嘴，叔叔伸手止住了他。
“算了，时间不多了，还有更重要的事。”叔叔站起身，“不要做落木城伯爵。”
哈特·费尔立刻瞪大双眼。
“你疯了？！”
叔叔依旧平静，“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家族，立刻向国王请求，取消落木城伯爵职衔，只设落木城执政官！”
只一息时间。
哈特·费尔瞳孔跳动，内心悚然。
执政官？
是了，执政官！
怎么早没想到！明明在雨屋城就见识了那些，怎么就没醒悟！
叔叔走到他身前。
哈特·费尔愣愣地抬起头，从叔叔眼睛里只看到了慈爱和信赖。
“今天开始，费尔家全靠你了。”
哈特·费尔莫名心酸。
“时间到了，”叔叔嘴角含笑，“带我去校场吧。我选错了。你会走得更稳、更远。”
哈特·费尔再无半分傲气。
他随叔叔走下阶梯，走进庭院，走到校场，趴在处刑台上。
上万人观刑。
琼恩统领抽出长剑，火焰骤生。
红剑落下……
已是深夜。
风息堡依旧光亮喧闹。
乔佛里倚在窗前。天上繁星点点，海面波光粼粼，地下灯火通明。
正如七国众生。
高庭、腾石镇、风息堡、落木城。战争用不着再操心了。
倒是盾牌列岛，海怪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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