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别骗我了,我都听说了。你把厂子卖了。”
“这事儿你咋知道的?”杜妈惊讶道。
“是刘姨告诉我的,她说你和爸都病了,急需要一笔钱治疗。我猜,肯定是厂子出事了。”
杜妈怔了一下,旋即垂眸叹息:“厂子确实出事了。”
许卫国心跳陡然加速,连忙追问:“出什么事了?”
“工资不够发了。”杜妈叹了口气,说道。
杜卫国心中咯噔了一下。
“工资怎么会不够?你和爸不是领了二千五百块钱吗?”
杜妈摇摇头:“这些年厂子效益越来越不行,生产任务量增加,工作量大,收入自然就少了。前段时间,厂长说厂里账目乱糟糟的,要裁掉不少员工。”
“厂长这么狠?”
“谁说不是呢?这些年,咱们厂子的效益一落千丈。这个月,厂里只发了两万多块钱。你妹考试结束了,她要去参军。我和你爸合计着,先拿这点钱送她去读大学。我和你爸商量了,打算卖厂房,凑齐买机器的钱。”
许卫国蹙眉问:“卖厂房?卖多少钱?”
杜妈迟疑了下,说道:“厂长说,一千八百多万。”
许卫国闻言,整个人都懵了。
卖厂房一千八百多万,岂不是要花费四千多万?
许卫国心里清楚,父母这些年虽然挣了些钱,却都攒在手里。若是卖掉厂房,恐怕……这个窟窿,根本补不上。
杜妈看到儿子沉思的模样,便知道儿子在为难。
她轻轻拍拍儿子的肩膀:“卫国,你也不要多想。现在卖厂房,至少能解燃眉之急。等过一阵风波过去,厂子的效益恢复了,就可以把欠的债还了。”
“妈,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这次你能回来,是老天爷帮我们家。我和你爸都觉得挺庆幸的。这些年你爸一直念叨你,说你小时候淘气。他老人家说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像咱们村里别的孩子。”杜妈说着说着,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许卫国叹了口气,没有吭声。
“卫国,当初你爸非逼我嫁给你大伯的事儿,是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杜妈满脸羞愧地说道,“我也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偷奸耍滑,把厂子搞垮了。”
许卫国冷哼一声:“这种事儿,我见多了!”
他的表哥王富贵就是因为贪污挪用公款被抓的。
王富贵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村里人都知道他的德性。而且,许卫国听说,王富贵被关押后,他的老婆跑了。
“妈,这件事我已经原谅你了。你也是迫不得已,不怪你。”许卫国安慰道。
“你真的不恨娘?”杜妈激动地问。
“不恨。”
杜妈顿时破涕为笑:“那就好那就好,你回来就好!娘一直担心你怨恨娘,所以一直不敢找你……”
“妈,你放心,我从未怨恨过你。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执意卖厂房。”
“这事儿说来话长。你爸早年犯错误,丢了工作。我们俩没办法,只能搬出去。你爸一辈子都窝囊,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格外坚持。我拗不过他,只能同意他卖掉厂房。”
许卫国皱眉,问道:“那咱们现在哪儿?”
“还能去哪儿?我们租了一套房子,暂时住在镇上的招待所里。你爹说,这房子是他当初跟你爷爷借的。我们俩一直住这里,你爷爷和你爸都不知道。卫国,你回来了,你就赶紧劝劝你爸,别卖厂房了。咱们家现在就剩这么个厂房了,没了它,就啥都没了。咱们家以后咋办呀?”
许卫国听完,沉默了。
“我今天去医院看你爸,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这几天他一直在念叨你,我都怕他把自己憋坏。”杜妈忧虑道。
许卫国心中酸涩不已。
他没想到,他父亲的病会变成这样。
这几年,他一直在部队服役,很久才能回来一趟。他没见过父亲,但是通过电话和视频,他能感受到父亲的苍老和憔悴。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累的,没料到是心力交瘁。
“妈,爸的病情严重吗?”
杜妈苦笑一声:“医生说,药石罔灵。你爸的病……已经拖了好几年,医生都说他活不了多久了。卫国,咱家就靠你了。”
许卫国沉默不语。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胸腔里似乎压抑着一股火焰。
这股火焰让他浑身发热。
许卫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妈,我知道该怎么做。您不要太伤心,好吗?”
杜妈擦干眼角的泪水,笑了笑,说:“你这傻孩子,娘没事。娘就是想着你,你能回来看看娘,娘就满足了。”
许卫国鼻子泛酸,眼眶湿润了。
杜妈伸手摸摸许卫国的头,笑着说:“卫国,你比以前高大威猛了。看来,你在部队里吃了不少苦。不管咋样,只要你能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杜妈拉着许卫国坐下来,说:“卫国,咱娘仨好久没聊天了。娘有些话想和你唠嗑唠嗑。”
“妈,有啥事您尽管说吧。我一直都想回来瞧瞧你们,只是最近训练太忙,走不开。”
“嗯。”
“卫国,娘这些年一直在想,咱们家能落魄到这份儿上,全是因为你大嫂和你大姐……”
提起这茬儿,杜妈忍不住红了眼睛:“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大伯,娶他们家闺女进门。如果不是因为她,你和你大姐都不会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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