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顺子直着眼，盯着他打量半饷，瞪眼道：“嘿嘿，你瞒不了我，我最懂看人，更懂得观心。你看你，眉锁三分，眼角低垂，似笑非笑，心不在焉，一定有事！”
刘顺子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李矩忍不住摸摸脸上，诧异地道：“我，真的这样子？”
刘顺子不再看他，自斟一盏茶，慢慢品饮道：“清茶独饮月夜辉，梦来思绪乱谁心？”似乎又暗指他惊心动魄的一梦。
李矩笑笑，接着吟道：“男儿自有凌云志，铁马戎装御胡蛮！”
刘顺子抚掌叫好道：“李兄弟之志，都尽在文词里了。唉，并州一行，恐怕平阳郡再难留住你了！”
李矩摇摇头：“我没想离开平阳郡，只是一想到几万氐族大军践踏着关中大地，我心何安！”
刘顺子点点头，肃然道：“并州情形我都知道，我还知道雍州齐潜叛军的动向。确是刻不容缓啊！只是，这事自有朝廷派兵遣将，你再急，一人又怎抵挡得了数万叛军！”
“一人当尽一人之力！”李矩低语却铿锵有力。
刘顺子又道：“我知道你杀敌心切，朝廷正在换将之时，若是走了个赵王，再来个赵王，你岂不是又得隐忍无为！”
李矩顿时又愣怔着，不知所措。
又听刘顺子道：“咳，我还是告诉你实情吧。朝廷召回了赵王，又派出梁王司马彤任安西将军，周处任建威将军也随同前往，他们横穿并州直入长安城，因而我才知晓这些消息。”
李矩听了“周处”两字，眼前一亮，道：“你这消息当真？周将军亲往平叛，叛军定当溃败！我若能跟去杀敌，就好了！”
刘顺子道：“消息是真的。不过听说人马还没到长安城。你急也没用，不如看看情形。”
李矩点点头，闷声不语。
刘顺子又斟满一茶盏，递给李矩，幽幽地道：“梁王身份尊崇，又是皇室宗亲，本是养尊处优之人，又不屑功名利禄，主帅别无斗志，怎得麾下将士骁勇！俗话说，无利不起早。只怕这次还要无功而返！”
李矩一盏茶刚送到嘴边，听了这话，又放下来，不服气地辩解道：“梁王可是皇室宗族，不为天下，还要为了宗室皇族，不会都如赵王那般不堪吧！”
刘顺子嘿嘿一笑：“大道理我不懂，可我就能看出世人心事。即便贵为王爷，也是如此。不信，我们就赌一赌。你说梁山之战定能大捷，我赌它败退而回。”
“你这乌鸦嘴，可不要乱说！”李矩气恼地回敬。
刘顺子并不理他，兀自摇头晃脑地道：“我劝你，还是看清世道再做打算。古语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道理你总该懂得吧！”
一句话，就把李矩热血沸腾的心冷掉了大半。
李矩深有感触，当年他在孙秀手下戍守雍州，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孙秀胡作非为，他又能如何？空有杀敌之心而难以施展拳脚，又有何意义！
不由得感叹道：“是啊，朝廷显贵宗室，哪里懂得疆场征伐，更难谈论战术谋略了！见到叛军呼啸而来，跑还来不及，哪里还能抵抗呢！”
刘顺子正色道：“因而我说，兄弟想要成就功名，还要另择良机。除非你肯像我，懂得世道人情，另择谋生捷径。可李兄弟是性情中人，又不似我这般世俗，日后前程无可限量。我看，朝廷何时派遣勇武将军前来，才是杀敌立功之时！”
李矩垂下头闷闷地喝茶，知道刘顺子所言都是实情。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肯相信刘顺子说的，梁王将败退之言。
接下来的十数日，除了每日探听关于梁王平叛的进展，李矩每日照常在郡县里巡视。
可数日来，他发现不少难民涌入城中，这些人都是从雍州边地逃难而来的汉民。他们衣衫褴褛，拖老携幼，面容愁苦狼狈不堪。
李矩为了打探雍州情形，让兵士将他们带到面前询问。
那些流民都摇头叹息道：“唉，那氐族蛮夷大军所到之处，粮食被劫掠一空，所有汉人都被他们当做奴隶任意欺凌，我们哪里还有活路了！”
“那胡人叛贼齐潜侵占了冯诩县后，这数月来，四方蛮夷皆来投奔，不知什么来路的异族，不断抢掠汉人，我们都活不下去了！”
“听说，齐潜正筹备称帝之事，我们汉人还从没有被异族统辖，这些人野蛮残暴，不知礼法，我们绝不与他们为伍！这才拼了命地逃出来啊！”
李矩闻听心事沉重，将这些情况禀报给陶锦。
陶锦拨给救急的粮款，又安排些青壮年入伍从军。接连安顿几波这样的流民，平阳县也有些吃不消，只得将这些上报朝廷，转由其他郡县接济。
看着流民被胡人欺辱流离失所，李矩愈发心事沉重，他把余下精力都用在练武上。
他待在练武场，加紧修炼武艺。他望着眼前的木桩刀斧，都像是霸占中原大地、面目狰狞的蛮夷胡虏，都是双手沾满汉民鲜血的敌人！
他狠命地一剑剑刺杀，拼尽全力，看那练武的木桩被他徒手劈成碎片，连那结实敦厚的铁盾在他出神入化的神剑劈砍下，迸射出万点星火。他不知疲倦地疯狂习武，以此来让自己不为神思所扰！
因为他相信朝廷，相信梁王一定会夺回中原领地。那些虎视眈眈的叛军不过是虚张声势的乌合之众！
作为血性男儿，他要时时准备着，纵马驰骋疆场，驱逐胡虏，夺回属于大晋朝汉民的领地！
可壮志凌云，却无缘投靠，他只能留在平阳郡。盼望着梁王、周处能率朝廷大军横扫叛军气焰，夺回关中大地！
每次想到，昔日的参军周处，也上阵杀敌了，他就激动不已。好似出征的是自己，他更要加紧练功，以待来日，杀尽那些敢侵扰汉人的蛮夷！早一日夺回雍州大地！
李矩日日拼命习武，功力长进很快，可他始终不能参透人剑合一的要领，只能苦练之前两种功法，以期悟得精髓。
刘顺子看他练功劳苦，可钦佩他心怀家国奇志，又被他热血豪情所染，整日跟在他身旁，练练基本功。
虽说练武并无根基，可日日观摩，刘顺子也学会了几招防身之术，抵挡一二个兵众也不在话下。
旁人未觉如何，刘顺子已高兴得手舞足蹈，自觉功法大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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