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升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接着便眉头深皱，说道：“拿掉荀庆之，怀英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更何况，我们没有任何的理由拿掉他，不可能因为你有功劳，就得让他为你让位子，朝堂的争斗不是这个玩法。”
白小也点点头：“世伯所虑甚是，直接拿下他，的确不可能，更不符合规矩。”
“但如果是他主动让出位置呢？”
“荀庆之年已过六旬，不愿在密谍监继续劳心费力，想回家安享晚年。”
“因此，他主动请辞，并向掌监使怀英举荐了我.......”
柳文升闻言愣了愣，但多年的从政生涯让他很快反应过来，随即目中露出赞许的光芒，含笑点了点头。
“是了，朝堂争斗不光是刀光剑影，还有利益的转移，只要筹码足够，就没有让人不动心的理由。”
“世伯从政二十余载，竟然还不如也之你看得通透，老师的在天之灵，想必很是欣慰啊.......”
白小也恭谦道：“世伯您过誉了，侄儿哪能跟您想比，只因为我早就筹谋此事，盯着荀庆之这个位置太久了的缘故。”
柳文升目光柔和，淡淡说道：“荀青今年三十有五，担任兵部五品主事已经两年有余，年富力强，是个好苗子，本官确实要好好栽培一番.......”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白小也又道：“使团行程比较慢，侄儿算了算日子，晁宝成他们应该刚回到京城没几日吧？”
柳文升道：“三日前使团刚到京城，本以为你会随团归来，却没想到你能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白小也点点头：“红柳营拿下乌蓝绿洲的事情，最迟明日晚间便会传到京城，因此侄儿打算明日一早就去密谍监，亲自同荀庆之完成这个交易。”
“只是不知道，郭孟坤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表情。”
柳大人面色一肃道：“你手中的那些证据，一定要保存好，尤其是关于郭孟坤和狼妖勾结的。”
“如果确如你所言，郭孟坤手底有一个秘密收集情报、负责暗杀的组织，你还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白小也冷笑一声：“想暗杀我，现在只怕没那么容易了，待我控制住密谍监，第一个对付的便是郭系的秘密组织。”
“对了，世伯，东海那边筹备的怎么样了？”
柳文升答道：“一切妥当，只等八月末，待夏季海上季风过后，便可出兵。”
.......
翌日一早，白小也来到密谍监，此时密谍监大多数镇抚和刺谍都不在，大战在即，他们都被派往各地收集情报。
又询问了相熟的同僚，得知掌监使怀英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来密谍监了，一直随陛下在通天山侍奉。
现在监内留守主事的，只有左镇抚使荀庆之。
白小也暗自点点头，朝荀庆之的公事房走去。
.......
郭府，后花园。
正值掌灯时分，原本就地处偏僻的花厅，此刻更加幽静，护卫远远的站在花园外侧，神情肃穆地望向远处，就连平日茫茫碌碌侍女、仆从，也被勒令不许靠近。
郭首辅最喜欢在花厅呆着，不光自己闲暇时赏花、喝茶，有时候也会在这里接见下属，会一些朋友。
而此刻，神色轻松的首辅大人，就在接见一位属下。
只不过那些护卫和侍女心中都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属下，能让郭首辅如此谨慎对待，甚至十丈内不许任何人接近。
“此次远赴沙陀，旅途遥远，辛苦了。”
郭孟坤略略欠了欠身子，目光并没有看向对方，而是抄起一个青瓷奁，拈着里边的鱼食，轻轻洒在小池中。
池中的鱼儿争相抢吃，郭孟坤面上露出一抹笑意。
而在他的对面，赫然是随使团回京的刘诲。
作为一个七品官，见到当朝的首辅大人，说是诚惶诚恐都是轻的，但刘诲似乎并不是太忌惮。
同样神情轻松，坐在郭首辅的对面，听到他开口，这才向前拱了拱手道：“有劳首辅大人挂牵，都是份内之事。”
郭孟坤动作未停，依旧未看刘诲，只是淡淡道：“没有出现意外，就是好事，你回去告诉你师父，本官需要一个确切的时间。”
刘诲一愣，反问道：“确切时间？首辅大人可否明示？”
郭孟坤斜睨了刘诲一眼，将手中的青瓷奁放下，低声冷冷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他不喜欢刘诲。
或者说，他不喜欢一切他不能掌控的人，此前有个白小也，现在有个刘诲，都是如此。
白小也是能力太强，人过于聪明，这样的人不会甘心俯首听命。
而刘诲，则纯粹是因为身份，他是国师玄微子的弟子，准确的说，是郭首辅与玄微子之间的联络人。
但这个人似乎并不太懂事，像提出这种愚蠢又越界的问题，换作自己的下属，基本可以宣告政治生涯的结束。
刘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站起来，低头拱手：“是下官该死，失言了，请首辅大人赎罪。”
这次出访沙陀，对刘诲而言，辛苦算不得什么，最大的收获便是，让他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尤其是二品大员晁宝成，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态度，让他深受震撼。
而这种滋味是有魔力的，一旦尝过，便不愿再放弃。
虽然面前的郭首辅，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确可以决定自己的权势。
郭孟坤看着刘诲的模样，像是抓住了什么，忽然笑道：“无妨，你便如是对你师父说便了。”
“这次立下功劳，固然是师命所在，但本官绝不会亏待你，只要实心做事，日后飞黄腾达，有你的一份。”
刘诲的面色果然好了许多，马上弯腰行礼。
郭孟坤又说了几句，都是笼络人心的手段，论起画饼，能做到这个位子的，都是行家里手。
正准备打发刘诲回去，却见到管家匆匆跑了过来，远远对上郭孟坤冰冷的眼神，便没敢靠近，只站在外围冲郭孟坤打着手势。
郭孟坤脸色有些难看，自己早就叮嘱过，不许人打扰。
管家也不是没眼色的人，这难道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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