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谍监天牢。
这是一间单间的牢房，白小也盘腿坐在床上，咂摸着嘴，面前有张圆桌，摆放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当然也少不了一壶好酒。
说是坐牢，但享受的却是贵宾般的待遇。
跟随白小也办案的二十名密谍监刺谍，此前都分到了数目不菲的巨款，一个个感恩戴德，此时白小也被打入密谍监，自然要好吃好住伺候着。
缉捕司镇抚丁济就更不用说了，隔三差五过来一趟，与白小也喝上两杯，传授一些武道上的心得。
除了不能出去，其实跟住宾馆差不了多少。
白小也心里，一点也不急，昭庆皇帝把自己打入密谍监大牢，而不是刑部大牢，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因为他知道，自己越是嚣张，得罪的人越多，皇帝恰恰越会保他，自己本就是皇帝安排的一把刀，越是成为孤臣，昭庆皇帝便越是信任。
既然没有了回头路，索性就一条道走到黑吧。
......
大安昭庆二十二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皇帝诏书下。
白小也朝会殴打御史，按罪当入刑，但实因御史出言不当在先，又念其有功，削去翰林修撰、画院待诏、巡城御史职务，令在家中读书反思。
对于这个处理，白小也相当满意，只是削去职务，并没有剥夺同进士出身的功名，说明什么？
说明昭庆帝为自己保留了官身，过一段时日，一定会找个机会重新起用自己的。
令在家中读书反思，这就更耐人寻味了，你们御史，不是说白小也是个粗鄙武夫，不明纲常，不通经义吗？
那朕就让他好好在家学习学习，等朕再起用他的时候，你们总不好再咬住这点不放了吧？
至于这段时日，闲杂人等，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于是，被一撸到底的白大人，从密谍监领了圣旨，在无数百姓的簇拥下，凯旋归家。
......
一进门，梁师傅三人简直又惊又喜，不住拉着白小也，上下看了又看，生怕他少了什么零件似的。
梁师傅眼中垂泪，说道：“公子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突然遭逢大难，我们几个又帮不上忙，这几日真是寝食难安。”
小桃也在一旁抹泪，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梁师傅实在想不出对策，就只好托了街对面的莫老爷帮忙，但莫老爷说他也没有好办法，只能等陛下发落。”
“这几日，一应消息，都是莫老爷来回传递的，公子有时间了，要当面感谢一下。”
白小也点点头，说道：“让你们担心了，以后再有这种事，无需惊慌。小桃说得对，是要当面感谢一下莫老爷。”
小桃连忙急道：“呸呸呸，公子说得哪里话，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
正说话间，院外突然传来轻轻叩动门环的声音，石头连忙一路小跑过去。
不多时，莫四叔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白小也连忙行礼，连声感谢一番，莫四叔笑着摆摆手。
说道：“这都是白大人福缘深厚，在下可什么忙也没帮上，像这等事，纵然有心，实在爱莫能助啊。”
“今日过来，一则自然是探望一下，二则恰逢中秋佳节，在下府中略设薄宴，想请白大人过府一叙。”
莫景忠此话说完，白小也心中便是一跳，大安的中秋节，跟前世一样，是阖家团圆，家宴赏月的日子，莫四叔邀请自己这个外人，有些不合适吧？
见白小也有些犹疑，莫四叔又笑道：“没有别的意思，此前白大人几次出手相助，在下一直想相请感谢一番，不过你我事务繁多，一来二去，便迁延到了现在。”
“今日正好无事，白大人又没有亲眷在京，所以......”
如此，白小也再无他想，交待了几句，便随莫四叔到了莫府。
莫府的家宴很是简单，莫家本就人丁不旺，宴席上也只有老祖母和莫四叔一家四口，加上白小也才不过六人而已。
菜肴不多，都是寻常菜式，酒水也很普通，并没有因为白小也的到来特殊准备，从这些细节，就能看得出莫家的家风。
席间，莫四叔谈笑风生，不住与白小也举杯对饮，莫家婶婶也落落大方，知书达礼。莫方书神色有些拘谨，想必还是因为龙舟诗会的事，让他有些放不开。
反倒是莫茵茵，与白小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开心地不得了，一口一个哥哥叫着。
老祖母吃得并不多，但心情很好，席间一双眼睛就没怎么离开过白小也，并没有把他视作莫景忠的同僚看待，而是当做晚辈一般。
这倒令莫景忠有些意外。
宴罢，又是一番饮茶赏月，夜色渐深，老祖母似乎有些倦了，白小也连忙提出告辞，莫景忠正准备送客，却听得老母亲说道：“忠儿啊，你们都散了吧，我想与白公子单独聊一聊。”
白小也惊愕地抬起头，莫四叔也是一脸意外，与莫婶婶面面相觑，似乎吃不准老母亲的心思，但依然遵循母意，未加多问。
跟随老祖母来到她居住的后院，在屋里坐定，老祖母轻轻挥手，遣退了下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白小也。
苍老的眼睛中，流露出爱怜、伤感的情绪，缓缓开口道：“老身说一个人，不知道白公子认不认识？”
“老太君请讲。”白小也在一旁恭恭敬敬应道。
“他是一个苦命的孩子，本出身名门望族，其人天资聪颖，被长辈寄予厚望，奈何八岁那年，家中变故，父母双亡，只身流落江湖......”
话还没说完，老祖母眼中含泪，嘴唇翕动着，喉间哽咽，望向白小也的眼神，既有凄苦，又似有无限的期待。
白小也噗通一声跪下，一个头直磕在地砖上，口中说道：“祖母，孙儿不孝，回来太迟，让您老担心了！”
老祖母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把将白小也拉到自己身前，紧紧抓住他的双手，口中喃喃道：“彘儿，你是我的彘儿！老身早就知道，你就是我的彘儿啊......我的彘儿回来了......”
已经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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