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复原
“末将谢公子关心！那几剑看似凶狠，实则不够给末将挠痒痒的。末将的伤早就好了，没什么大碍了。”他露出笑脸，以此消解无忌的挂虑。
无忌歪头打量衡翌，仿佛剑伤刻在他的脸上。过了好一会儿，他转动脖子，仰视空旷的屋顶。“父王知悉此事有没有生气，动怒？这件事有没有给魏赵之盟带来负面影响？”
衡翌忘不了魏王勃然大怒的样子，还有听了如耳一番话，无奈落寞的表情。“将军，我看到如耳大夫与赵相国窃窃私语，相谈甚欢。”部下的话在衡翌的耳中回响，他怀疑如耳与赵人有勾结。等他亲眼看到如耳劝魏王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要因为还未调查清楚刺杀事件的原委与赵人闹翻，他又怀疑此前的猜测。他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他同意如耳的看法——刺客绝不是秦人，也不是与赵人渊源颇深的胡人。况且赵王完全没有理由在魏赵会盟之后刺杀魏王的女儿和儿子，不会盟不是更简单，更简洁吗？
魏王眼神飘忽，又质问如耳为何赵军迟迟不出现？若不是衡翌舍生忘死，娈儿和无忌全都不能活下来。如耳宽慰魏王，说有一千种方法不让赵军赶过去，但最不可能的原因就是赵人有意为之。这个时候，平原君求见。魏王黑着脸接见赵王的弟弟，冷嘲热讽邯郸城的守卫形同虚设，大骂秦人胆大妄为，竟敢刺杀他的儿子和女儿。
平原君笑脸相对，耐心地听着魏王的咆哮。等魏王安静下来，黑脸变红脸，他劝魏王勿要动怒，以身体为重。他侃侃而谈，指天发誓，说行刺之人绝非赵人，亦非受赵人唆使的胡人。他向魏王说胡人分林胡、楼烦、北胡和东胡，他们统称胡人，其相貌并无太大区别。为了更好地约束胡人，赵国的胡人全都登记在册，有据可查。那几个死去的胡人刺客不是生活在赵国的胡人。他接着说下去，认为刺客亦非秦人。秦人跋扈，秦人骄横，秦人不傻。魏赵之盟初成，其势正盛，秦军未必敢轻撄其锋。那几个刺客穿着秦人服饰，手拿秦人兵器，仿佛在向魏王、赵王发起挑战，未免儿戏。
魏王的脸色缓和下来，皱眉蹙额，若有所思。如耳趁机进言，胸有成竹地保证此事绝非看上去这么简单，劝魏王千万别上当。出于某个不愿直面的原因，衡翌不喜欢平原君这个人，却不能否认后者的话委实有道理。如今的魏国不是秦国的对手，若加上一个赵国，齐心协力，胜负犹未可知。魏王目光闪烁，犹如夜幕出临时天空中黯淡的星辰。最后，他坐下来，有节奏地拍着大腿，指了指旁边，示意平原君也坐下。平原君躬身行礼，微笑着坐下，不卑不亢，却又表现出对魏王极大的尊敬。
如耳谄笑着说魏赵如今是一家人，理应同仇敌忾，齐心合力对付秦人，切莫上了别人的当。魏王仿佛没有听见宠臣的话，只是盯着平原君的脸，好像要把他看个通透。平原君始终面如止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平静地迎向魏王的眼神。魏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拍大腿，轻抚胡须，笑了。他冲如耳招招手，后者脸上堆满笑容，啪嗒啪嗒地走过去，后背起起伏伏，好像胡人所骑的骆驼的驼峰。魏王在如耳的耳边低语，如耳频频点头，笑得愈发灿烂，不时用眼角瞄着平原君。一股不祥的预感在衡翌的心底翻滚，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如耳快步走出去，轻快兴奋的脚步踩在衡翌的心上。
嘎吱——，门开了。囿于身份和职责，衡翌没有回头。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有些熟悉的清香。他知道进来的人是谁，他的预感变成现实，赤裸裸地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视而不见。魏王笑吟吟地向平原君介绍魏娈，说她想见识闻名七国的邯郸城，央求于他。他虽是一国之主，还是父亲，他便把她带来了。衡翌看看见魏王说话的时候，娈公主始终撅嘴蹙眉，直到……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魏娈和平原君四目相对时的表情。他不愿想下去，硬生生地斩断回忆，忧伤地叹口气，感到无忌的视线一直停在他的脸上。
“公子，末将……末将……”他觉得赤身裸体地站在无忌身边，不禁羞红脸，说起话来也变得吞吞吐吐，忘了要说什么。
“父王可是回大梁了？”无忌有点不安，心里好像空了一半。他想对父王报平安，担心母亲知道他受伤了。“衡将军，父王应该没走几天吧？请你派人快马加鞭追赶父王，告诉父王我已醒了，用不了几日就能恢复，请他放心。”
衡翌愣了一下，回过神，勉强摆脱内心的纠葛，喊一声“是”，命令平原君留下的仆从好生照顾无忌，自己急匆匆地走出去，派人追赶魏王。他回到房间，无忌的床前围着两个仆人，和无忌说着什么。无忌眨眨眼，仆从走向前，极为小心地搀着他的胳膊，扶他起来。接下的一幕吓了衡翌一跳，无忌不是要坐起来，而是要站起来！
“公子，小心，不可！”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作势推开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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