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和黑衣南明达成了共识，都不理解她怎么对红莲有那么深的感情。
兰疏影被噎得沉默了几秒，只好说实话：“红莲以前没去过万族之地，我也没和它说过那边的情况，可它自己主动在打那边的主意……我是觉得，红莲可能恢复记忆了——”
金乌一愣：“哦……那又怎么了？”
“红莲曾经击败过……”她微微停顿，目光落在金乌脖子上兜着的蛇鳞上，委婉地说：“这包东西的主人。”
“所以，如果红莲想起了从前的事，我正好可以去讨教一下……关于业火怎么提升，怎么利用，这类问题。”
金乌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提升战斗力啊！
他刚想说话，前面帐篷里传出一点动静。
“他们醒了。”金乌解释道。
他把沙琳夫妇安置在那个帐篷里。
本来还有其他的受害者，金乌弄晕了所有人，当了一回无名英雄，他只把沙琳夫妇留下，其余的送到离这边几十公里的野外，随便他们醒来怎么想。
帐篷里只是短暂地响了几秒，夫妻俩认出了彼此，静默地拥抱在一起。他们都很警惕，还不确定救命恩人是谁，大概不想暴露。
兰疏影想他们现在一身狼狈，确实不方便见面。
她默默走开，叫来一个队员让他去拿两套干净衣服，还有食物和水囊，送到帐篷外面。
然后她挑出一张手帕写了几行字塞进衣服里。
手帕上没写名字或者叙旧的话，只有一段漂浮术的咒语——她去空中花园之前，是男巫给她和海莉加持了漂浮术，两人看到这东西就该明白了。
祝他们磨难之后有个好梦。
金乌忍不住嘀咕：“你真会照顾他们自尊心啊。”
“那我该怎么做？带着你冲进去噼里啪啦一阵邀功，用来挟恩图报？”兰疏影戳了戳它的白骨脑壳，一本正经地感慨：“嗯，果然是空的。”
“喂！！！”
金乌受不了这羞辱，连他们之前在讨论的话题都抛在脑后了，扑腾着骨翼就要跟她打架。
兰疏影挡了一下，笑道：“今夜还长，我打算研究一下怎么给你补上羽毛。”
轻飘飘一句话镇住了金乌。
骨鸟停住攻势，作势梳理并不存在的羽毛，昂起头说：“哼，这可是你说的，那我明早就要见到成果！”
“是我说的。成品见不着，手稿你要不要？”兰疏影逗他。
那两抹魂火在眼眶里打转转，眼见他头顶都要冒火了，兰疏影迅速抛弃这具吸血鬼的躯壳，回到安置本体的帐篷里，找出纸笔，假装在灯下认真涂抹起来。
金乌哼哼唧唧地蹭到门口，盯了她一会，见她确实在做事的样子，这才满意地退出去。
他对着头顶的月亮发了会呆，很快就忘了他们讨论过什么。
·
夜深人静。
羽毛笔尖的墨水在纸上扩散开，执笔的人视而不见，只是沉浸在心事里。
兰疏影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记性这么好的人，她扒出了几乎所有的关于红莲的片段，但是那一点一滴的记忆汇聚到一起，组合出来的人形居然还是模糊的。
甚至比不上她梦中经历过的那些清楚，尽管梦里的红莲还是个没进化出面孔的火灵。
对，她认出来了。
心魔作乱的那个深层梦境里，和她一起在火焰世界里征战的那个火灵，一定是红莲。
他们曾经并肩作战过，在遥远的三万年前。
兰疏影失神地坐着。
怪不得啊……
她一开始真的没认出来那是红莲狱，因为现实里她去修行的时候，那里的火灵已经成了稀有物种，总是怯生生的，见到比它们弱小很多倍的任务者都会远远避开。
那是仅剩的火种。
她恍惚明白了，它们的前辈应该是从混乱杀戮里苟活的一批，就把胆小懦弱和遇事就躲的保命战术传了下去。
火灵之间是会自相残杀的，吸收同族才能变强，他们基本没有打地盘和收小弟的想法，自己以外的都是敌人，要么躲一辈子，要么打一辈子。
黑衣南明恰好闯进红莲狱闹了一通，否则，那天红莲狱已经被彻底统一了，连剩余的懦弱火灵都见不到。
兰疏影得到的记忆是掐头去尾且蒙了一层纱的，她没办法从中领悟到任何战斗技巧，只是一个占据第一视角的旁观者，偶尔能感应到当时的喜怒哀乐。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跟红莲组成搭档的，只知道互相是能交托信任的重要存在。
那天，因为太恼火，他们下手格外不留情，黑衣南明被打得落荒而逃。
可是……后来呢？
兰疏影很苦恼。
她想知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红莲会被独自留下？
她怎么会想到去投胎？
黑衣南明称赞红莲是最有灵性的火灵，实际上，她能感觉到，红莲总是自觉地低一头，行动以她为先，战斗力也有差别，说明两个火灵的先天资质有高低。
后来突然消失了一个。
现在她的灵魂够强大了吧，这还够不上那个火灵的十分之一。可以想见，若是火灵继续吞噬成长下去，化形后必然拥有神明级别的战斗力。
放着这么好的出身不要，转生成三千界里的一个普通人，兰疏影没法理解火灵当时到底怎么想的。总不至于是为了去体验生活吧？或者是为了玩？
想到这种荒唐的可能，兰疏影觉得很崩溃。
好吧，先不想这个决定是怎么来的，就说转生通道，那也没这么容易开啊！难道火灵当时已经找到冥府了？
咔嚓。
羽毛笔在她手里崩断。
兰疏影烦躁地扔下笔杆。
到底是为什么？
谁能回答她一下？
她要见红莲，还有一个迫切的想法：要是她能找出火灵转生的秘密，或许也能找到火灵留下的其他东西，实在不行，还可以像她跟金乌搪塞的那样——向红莲请教增强业火的办法。
食恶差最后一步才能开启，具体效果还是未知，虽然她知道食恶不会弱到哪去，毕竟是阴神的能力。然而，就像她和昼神都在担心的那样，阴神只要有一丝活着的可能，那她就是在借用，远不如自己的东西用着踏实。
金乌忽然顶开帘子：“我听见里面有动静，你……”
他已经看见了那支羽毛笔。
“呃……”
金乌以为她在为自己的羽毛烦心。
“那个，那个……其实也不是很着急啦。”他感觉自己有点虚伪，明明特别想有一身漂亮羽毛，嘴上还非要客套，一定是被人类带坏了。
兰疏影抬眸已经收敛了情绪。
阴差阳错的，就让他误会着吧。
“……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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